第20章 琉璃佛珠(2 / 2)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23599 字 10個月前

乞伏昭呆呆看他。</p>

他一時說不上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心臟從高空重重跌下,可落在的並非插滿鋼釘的懸崖,而是破開黑暗落入鬆軟的雲端。</p>

才剛十八歲的少年眼眶浮現一股酸澀。</p>

乞伏昭總是低著頭,夙寒聲沒意識這少年內心在翻江倒海,他想了半天,饒有興致地道:“那你可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p>

他啟唇說了句字正腔圓的拂戾族語言。</p>

乞伏昭眼眶的酸澀硬生生被這句話被逼了回去,詫異抬眸看他。夙寒聲期待地等他回答。</p>

乞伏昭聲音有些悶:“是……是罵人的話,少君不要學。”</p>

夙寒聲目露詫異,又道:“那這句呢?”這回是個拗口的長句子。</p>

乞伏昭聽到一半,一直沒什麼神情的臉色驟變,那狼似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夙寒聲,眼神陰沉。"有人對少君說過這句話?!"</p>

夙寒聲不明所以地點頭。</p>

墮落無間獄時,夙寒聲有好幾次被拂戾族擄去,妄圖將他獻祭打開界門——其中就有個壯如小山的男人對他說過這句話。</p>

夙寒聲不懂是什麼意思,被崇玨救下後還去問崇玨。</p>

隻記得當時崇玨始終笑意盈盈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將他哄到床上睡覺後,拎著刀將那個男人活剮了。</p>

/>夙寒聲見乞伏昭也這個反應,隱約知道這話肯定很臟。他更好奇了:“到底什麼意思?”</p>

乞伏昭深吸一口氣,似乎強忍著什麼,低聲道:"少君不要學,這句也不是好話。"</p>

夙寒聲沒好氣地瞪他:“學個臟話都不行?不說就算了,你走。”</p>

乞伏昭:"……"</p>

生氣了?</p>

乞伏昭自小到大曲意逢迎,極其擅長看人神色奉承討好人,下意識懼怕旁人對他心生怒意——那代表著他之後的日子會不好過。</p>

可如今看著夙寒聲瞪他,乞伏昭隱約覺得自己心中生出的“懼怕”和尋常並不同,且罕見生出些許無可奈何。</p>

"少君息怒。"乞伏昭不自覺地放緩聲音,“若日後還有人對您說出這句話,您……”</p>

他想說“你直接殺了他便是”,但轉念一想這小少爺之前被趙與辭罵了還衝人傻笑,想必定是個不敢殺人的脾性,所以又換了句話。</p>

"您就告知我,我為您責罰他。"</p>

"知道啦。"夙寒聲嘀</p>

咕,不滿除師兄之外的人管他,“囉嗦,快走。"乞伏昭見他不耐煩了,抿了抿唇,隻得起身恭敬告辭。</p>

離開徐南銜齋舍後,乞伏昭神使鬼差地回頭又看了一眼。</p>

沉默許久,他突然抬步朝鴻寶齋走去。少君想知道的關於“聖人”和“頭顱獻祭的法陣”,或許鴻寶齋書籍中能翻到答案。</p>

大大大</p>

夙寒聲將茶具清洗著收好。</p>

入夜後鳳凰骨許會發作,他不願在徐南銜處待著讓師兄擔心,便留在小案上一張字條,收拾東西去住新學子的落梧齋。</p>

第一學宮地曠人稀,本以為落梧齋就是個小齋舍,循著坤輿圖找過去,才發現那地竟是一片梧桐林。</p>

數百棵梧桐樹遮天蔽日,幽靜小道宛轉曲折通往深處。滿眼翠綠,鳥雀蟲鳴陣陣,好似世外高人隱居的深山老林,極具意境。</p>

徐南銜的齋舍許是他自己選的,外麵並沒有多少美景,反而是眾學子的演武場,每日都能瞧見一群人在上麵哼哈切磋。</p>

夙寒聲披著崇玨的新素袍,寒意已隔擋在外。許是不多時鳳凰骨就要發作,素袍上崇玨的氣息</p>

好似比平時要消散得快。</p>

走了數十步,落梧齋近在眼前。</p>

學宮齋舍相差不了太多,建築布置同徐南銜的相似,齋舍中央是偌大院落,由幾條小徑分彆通向三方屋舍。</p>

落梧齋能住三人,屋舍名用「鬆、竹、梅」分開。</p>

夙寒聲走向梅舍,空蕩蕩的屋舍中沒什麼人氣,院後有棵巨大的梧桐樹濃蔭蔽天,哪怕不戴浮雲遮也不怕被傷到。</p>

裕鏈中伴生樹攀出來,枯枝蔓延,帶動著花盆嗒嗒嗒在青石板上四處巡邏領地。</p>

夙寒聲走進內室,將裕健中長空收拾的衣物和千年崔嵬芝往外拿。</p>

枯枝探進來把衣裳懸掛在衣桁上。</p>

突然“哢噠”一聲清脆聲響,不知何時混在衣服裡的蓮花紋玉匣陡然落地,裡麵一串琉璃佛珠摔落出來。</p>

夙寒聲垂眸一看,愣了下。</p>

那是崇玨偷偷摸摸放到他房裡的佛珠,當時他還因“奪舍鬼”而在氣頭上,隨手塞到裕鏈中便沒過問。</p>

枯枝將蓮花紋玉匣連帶著佛珠撿起,碰到夙寒聲麵前。夙寒聲抬手拈起那串佛珠。</p>

琉璃佛珠許是被崇玨佩戴身上數年,一股菩提花香撲麵而來,那珠子時常撥動相撞,圓潤水滑,好似上等的玉珠。</p>

夙寒聲嘗試著學崇玨撥動了下,沒覺得有什麼意思,蹙眉哼道:“這有什麼好玩的,還拿來送我。"</p>

伴生樹聞言趕忙為主人分憂,湊過來要將佛珠收走。</p>

一根樹枝剛勾住珠子,夙寒聲卻一腳蹬開它,哼哼唧唧地將佛珠戴在纖瘦手腕上。算了,勉強能看,戴著玩吧。</p>

琉璃佛珠上崇玨的氣息似乎比衣裳上的更濃鬱,夙寒聲下意識想湊上去嗅,剛把腕子湊到臉邊,又想起今早被崇玨看了個正著的場景。</p>

夙寒聲:"……"鳳凰骨還是直接燒死他吧!</p>

前世那次鳳凰骨氣勢洶洶發作時,夙寒聲最開始是有半個時辰是清醒著的。</p>

今世他要利用這段時間來吃靈藥、啃千年崔嵬芝,借著崇玨的氣息也許能順利撐過去——就算去掉半條命也無大礙,總歸死不了。</p>

夙寒聲盤膝坐在床榻上,歪頭又想了想。其實被燒死也行。</p>

聞</p>

道祭前身隕,徐南銜就不會為他尋壓製“跗骨”的靈藥而身處險境。不論今日結局如何,總歸不吃虧的。</p>

夙寒聲徹底心安,纖細手指撥弄著腕間冰涼的佛珠,百無聊賴地等鳳凰骨發作。</p>

夜半三更後,一直冰冷的軀體果然開始滾滾發燙。</p>

夙寒聲熟練地吃了幾顆謝識之給他的靈丹,渾身熱意遍布經脈中,好似發了高燒,眼前陣陣發黑,連呼吸都逐漸困難。</p>

夙寒聲前世經曆過一遭,並不覺得難熬,懨懨地裹著崇玨的素袍蜷縮在床上。隻是半刻鐘後,安安靜靜的屋舍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說話聲。</p>

"……少君有自己的齋舍,為何要住在你那?彆不太講理了。"</p>

“閉嘴!前幾日在應煦宗時他就身子不舒適,估摸著那什麼跗骨這段時日可能會發作,你不知道那毒可凶了,我不敢讓他一個人住。"</p>

“那也不至於大半夜地過來吧。”“我心慌——嘶,你一個‘莊師兄’知道什麼,再廢話你就滾回去。”</p>

夙寒聲一愣。</p>

徐南銜和莊靈修來了?</p>

夙寒聲賴嘰嘰的神色瞬間變了。</p>

鳳凰骨火奇特,若落到其他人身上便是不死不滅,尋常鳳凰骨發作時,夙寒聲隻一人躲在寒潭裡不出來</p>

如今鳳凰骨蓄力三日,早已急不可耐,若傷到徐南銜…</p>

夙寒聲掙紮著催動伴生樹,奮力將門抵上。</p>

鋪了滿床的發已緩緩灼燒起橙紅火焰來,夙寒聲單薄的身軀逐漸泛起</p>

灼燒後的龜裂紅痕,連蒼白的臉龐皮肉下,也好似流淌著橙紅岩漿火。</p>

徐南銜已走至門口,敲了敲門:"蕭蕭?"</p>

莊靈修無奈道:“他指不定已睡了。”</p>

“他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徐南銜道,“院中伴生樹還在動,他肯定沒睡——蕭蕭,開門,師兄給你帶了蜜餞。"</p>

夙寒聲琥珀眼瞳好似燒紅的炭,他耳畔陣陣喻鳴,熱意遍布全身。腕間的琉璃佛珠微微閃著青色的光芒,似乎為他壓製鳳凰火。</p>

饒是這串佛珠是護身法器,也一時無法製住天道聖物,夙寒聲將手探向千年崔嵬芝,還沒啃寒意瞬間遍布全身。</p>

可這股寒意是從外至內的沁入,鳳凰骨火</p>

的熱意是骨子裡的燥意,不光沒緩解,反而讓夙寒聲徘徊在冰火兩重天中。</p>

渾渾噩噩中,夙寒聲隱約聽到徐南銜似乎意識到不對,正在奮力砸門。</p>

鳳凰骨火把他當成一把乾柴,燒了個燠天熾地,恍惚中似乎燒出了幻覺,總覺得有一隻滾熱的手順著身軀攀爬,帶出陣陣熱意。</p>

不知不覺間,那隻手好似凝成實軀,緩緩從他的腰身摩挲,越往上那熱意便越消退。直到那手扶著他的側臉時,已化為如玉似的溫涼。</p>

"彆怕。"</p>

那人說。</p>

夙寒聲怔然睜開火灼的眼眸,看著眼前的幻象,喃喃道:“崇玨?”麵戴黑稠的男人笑了,背後是洶湧不滅的無間獄地下火。“嗯,我在。”</p>

夙寒聲茫然道:“我要死了嗎?”</p>

崇玨一襲黑衣,聲音輕緩:"不會,睡一覺就好了。"</p>

那隻手似乎按在夙寒聲的腰腹間,似乎有冰涼的東西落入他內府中。冷意直鑽全身,吹得夙寒聲打了個哆嗦。狂風呼嘯。</p>

夢中陡然轉變了場景。那似乎是高山之巔,四處皆是落雪。</p>

身形高大的男人牽著他的手,踩著雪緩慢邁過山階。周遭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積雪及膝很是難行。</p>

夙蕭蕭奮力高抬著小短手,牽著男人的小指,蹦著上了好幾道山階,便累得氣喘籲籲,撇嘴道:“叔父。”</p>

叔父停下,低頭看他。夙蕭蕭被男人冰冷的視線盯得一縮腦袋,訥訥道:“怎、怎麼還沒到呀?”</p>

“快到了。”叔父道,“累了?”夙蕭蕭不知道該不該累,隻能選了最保險的答案:“蕭蕭不知道。”</p>

男人沉默好一會,俯下身將夙蕭蕭抱到寬闊的懷裡。不用自己走,夙蕭蕭頓時高興起來,抱著叔父的脖子,脆生生道:“多謝叔父。”</p>

叔父沒做聲。</p>

夙蕭蕭趴在他肩膀上,高高興興看著四周雪景,不知想到什麼,歪著腦袋問他:“為什麼我叫你叔父,我爹卻叫你崇玨呀,他不該也叫叔父嗎?"</p>

崇玨:"……"</p>

崇玨淡淡道:“不願叫叔父?”</p>

/></p>

崇玨不輕不重地道。</p>

"放肆。"</p>

大大大</p>

"崇玨?"</p>

後山佛堂中。</p>

鄒持正在借著陣法想研究研究那古怪的骨鏈到底是什麼法器,卻見一直安靜參禪的男人倏地睜開眼睛,霍然起身。</p>

"怎麼?”鄒持不明所以,“記起來是誰給你下的骨鏈了?"</p>

崇玨一言不發,身形如雲霧般瞬間消散在偌大佛堂中。</p>

那串佩戴千年的佛珠刻著十八道護身禁製.…已破了十道。</p>

夙寒聲出了事。</p>

落梧齋。</p>

偌大齋舍中已全是張牙舞爪的伴生樹,因和主人性命相連,那枯枝上已開始燃起火焰,烈烈灼燒著擋住去路。</p>

徐南銜的臉被火海倒映著,幾乎瘋了似的要往裡衝。</p>

“蕭蕭!”</p>

伴生樹得了夙寒聲命令,哪怕意識昏沉也在阻止有人進入屋舍。</p>

莊靈修奮力拽著徐南銜不讓他靠近那能將人燒成骷髏的古怪火焰,可徐南銜差點崩潰,掙紮著要往裡衝。</p>

無意間一簇火撩到他手臂上,轉瞬烙下猙獰的血痕,且竟然能吞噬骨肉似的緩緩往四處蔓延。</p>

莊靈修眼疾手快,伸手猛地往火上一按。“嘶”的一聲,他身上未消散的龍血終於將這道火強行熄滅。</p>

莊靈修怔然看著掌心上的焦痕,眼瞳緩緩化為龍冰冷的豎瞳,呢喃道。"……鳳凰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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