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琉璃佛珠(1 / 2)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23599 字 10個月前

刹那間,夙寒聲識海中天崩地裂,堪比無間獄地火翻湧。隻是瞬間他就設想出無數能應對此時尷尬場景的對策。</p>

是坦然自若,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喊叔父安好,還是故意挑釁地捧著衣裳再嗅他個七八口,看最後兩人到底誰尷尬?</p>

亦或是不要臉地破罐子破摔說“叔父,能再把你身上的衣裳脫下來給我嗎”..</p>

夙寒聲思潮起伏。崇玨沉默良久,終於抬步走來。</p>

夙寒聲猛地一個激靈,瞬間丟棄三樣對策,選擇了……躲避。</p>

他麵無表情在床上滾了幾圈,卷著淩亂的寬大衣袍“砰”地一聲栽下床,躲在床底和床幔的縫隙間,裝死不動了。</p>

崇玨:"……"</p>

崇玨瞧不見人,隻隱約覺得夙寒聲正在偷偷摸摸往床底鑽。</p>

果然是孩子,遇事第一反應便是逃避。</p>

崇玨止住步子:“晨鐘響了三聲,學宮入學禮已開始。”</p>

昨日隻是讓抄個佛經,這小孩就能近乎魔怔地一通發瘋後昏睡一天一夜,崇玨也知救偏補弊並非一日之功,要徐徐圖之。</p>

夙寒聲躲在床下,將腦袋埋在雙臂中趴著,一聲不吭。崇玨也沒多言,將安神香放下,緩步離開。</p>

等到崇玨沐浴更衣前去佛堂時,就見衣桁上剛脫下的素袍不知何時已不見了。</p>

佛堂本半掩著的門此時大開著,隱約可見院落深一腳淺一腳的淩亂腳印,似乎有人倉皇而逃。崇玨:“..…</p>

大大大</p>

夙寒聲恨不得長八隻腳,浮雲遮的雪紗被他跑得隨風飛舞,他抱著偷來的衣服哈哈大笑,眼尾卻帶著淚。</p>

"哈哈,反正丟臉都丟到家了,何妨再多一條偷衣裳的罪!哈哈……哈……嗚。"</p>

在床下躲了半天,夙寒聲小臉臟汙,抱著鼓鼓襄囊的衣裳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山下跑。</p>

晨鐘響遍偌大學宮。</p>

入學禮已結束。</p>

夙寒聲昨日被世尊帶走之事已經傳遍學宮,不少學子嘖嘖稱讚,都想今日在入學禮上瞧一瞧這位傳說中能被世尊另眼相待的小少君到底是何許人物。</p>

可連夙少君的影子都沒見著。</p>

在四明堂外眼巴巴等著看</p>

的眾人扼腕不已,半天才散。</p>

夙寒聲一路抽噎著跑回徐南銜的住處,一頭栽進內室的床榻上,恨不得死了。徐南銜和莊靈修住在同一齋,正在院中籌備去聞道祭的事宜,餘光一掃,微微怔了下。</p>

剛才什麼玩意兒竄過去了?</p>

徐南銜起身進屋舍:"蕭蕭?"</p>

夙寒聲悶悶的聲音傳來:"師兄。"</p>

徐南銜掀開簾子走進內室,就見剛換的遮光床幔散下來,隱約可見一個纖瘦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裡。</p>

"出什麼事兒了?不是從世尊那回來嗎,他罰你了?"</p>

夙寒聲悶聲道:“他罰我抄佛經。”</p>

徐南銜大笑:"該,就該有人管管你!"夙寒聲:"……"夙寒聲差點又哭了。</p>

莊靈修剛進來就聽到這話,差點沒穩住溫文爾雅而翻白眼,他沒好氣地上前搗了徐南銜一肘子:"會不會說話?"徐南銜瞪他。</p>

莊靈修似乎很擅長對付炸毛的貓,放輕聲音對夙寒聲道:“昨日之事不全賴少君,世尊著實不該罰你抄經。"</p>

徐南銜怒道:"喂!"</p>

莊靈修踹了他一腳,示意他閉嘴。果不其然,躲在床幔裡的夙寒聲愣了好一會,似乎又擦了擦眼淚:"莊師兄真的這麼想?"</p>

徐南銜雖然為他出頭,可卻始終覺得他有錯;崇玨也是如此,還罰他抄佛經。</p>

莊靈修還是頭一個覺得他沒錯的人。也是,畢竟是莊狗。</p>

夙寒聲垂頭喪氣地道:“可我還是被扣分了,聞道祭也不能去。”“誰說的?"莊靈修道,“隻要你想,師兄就帶你去。”</p>

夙寒聲愣了下,感覺事情似乎有轉機,掀開床幔一條縫,露出個腦袋來。“當真?!”</p>

莊靈修溫聲笑起來,他在徐南銜極其不滿的瞪視下走過去。</p>

“少君今日沒來入學禮不知道——此番樓船遇襲,若不是少君當機立斷用伴生樹救人,又幫伴使牽製住敵人毀壞船舵,半個樓船的人恐怕都要沒命。"</p>

雖然船舵還是被毀了,但莊靈修也因他活下來。</p>

莊靈修伸手在</p>

夙寒聲腰間懸掛的烏鵲弟子印屈指一點。</p>

夙寒聲垂頭看去。</p>

昨日扣了半分後,弟子印上的其中一隻烏鵲倏地化為一顆蛋,其他烏鵲也閃著微紅光芒。可不知什麼時候,那顆蛋已重新破殼化為烏鵲,旁邊還跟著五隻展翅欲飛的烏鵲。</p>

夙寒聲詫異抬頭:"六隻?"</p>

“是啊。”莊靈修笑起來,“三分便能去聞道祭,剩下三分……唔,像趙與辭這樣不長眼的,你還能再抽六個;像那種看了不順眼、想不問緣由就拿他出氣的,還能再揍一個。分數富餘得很呐。"</p>

夙寒聲:"……"</p>

徐南銜臉都綠了:"莊靈修!"這說得是人話嗎?!</p>

怪不得昨日莊狗在懲戒堂留了這麼久,敢情是在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給夙寒聲弄分。最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真的弄到了。</p>

還三分!</p>

夙寒聲怔然看著那六隻展翅欲飛的烏鵲許久,這幾日的憋屈終於一掃而空。他一改方才的鬱鬱之色,愛不釋手地拿著弟子印看來看去。“我能去聞道祭啦!”</p>

莊靈修朝徐南銜挑了下眉:“瞧見沒,孩子就該這麼哄。”</p>

徐南銜:"……"</p>

徐南銜翻了個白眼,見夙寒聲從床上蹦下來,歡呼雀躍的嚷嚷著“師兄師兄”,還以為他要來像尋常那般“投懷送抱”,不情不願地準備好伸手接人。</p>

卻見夙寒聲一下撲到莊靈修身上:“多謝師兄!”</p>

徐南銜:"???"</p>

徐南銜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p>

夙寒聲雖然瞧著缺心少肺,實則就像個患得患失的孩子,自幼從未出過寒茫苑,連帶著心境也畫地為牢,成日沉浸獨屬自己的世界。</p>

能得到他在意的人少之又少,師門算一個,崇玨勉強算一個。</p>

“莊師兄”和"師兄"雖然隻有一字之差,對夙寒聲來說卻截然不同。徐南銜總算看出來莊靈修打得什麼算盤了。他要搶自己師弟!</p>

這哪能忍?!</p>

徐南銜一把薅著莊靈修,陰惻惻地磨牙,獰笑道:“莊狗,我們出去演武場談談。”莊靈修:".…?"他做錯什</p>

麼事了?</p>

夙寒聲仍沉浸在能去聞道祭的歡天喜地中,見徐南銜“挾持”著滿臉懵然的莊靈修往外走,沒心沒肺地揮手。</p>

"師兄們慢走。"</p>

徐南銜牙都要咬碎了。</p>

之前還嘴甜得要命,“師兄,莊師兄"地叫,現在倒好,把這個不是人的狗東西也一起合為“師兄們”了。</p>

這狗怎麼還不死呢!</p>

徐南銜一身殺意地拽著莊靈修走了。</p>

夙寒聲心情極好地去管齋舍的門,可手才剛放到門扉上,就見對麵齋舍的樟樹下,有一人正遠遠望著他。</p>

那人一身白墨紋學宮山服,麵上帶著半透的避光黑紗,露在外的雙手也嚴絲合縫帶著漆黑的手</p>

套。</p>

乞伏昭?</p>

作一和夙寒聲對上視線,乞伏昭怔了怔,猶豫半晌才緩步而來。"見過少君。"</p>

夏日暴曬,哪怕帶著浮雲遮也深感不適,夙寒聲點頭:“進來說。”乞伏昭許是頭回被邀進旁人齋舍,呆了好一會才彆扭地跟上去。</p>

徐南銜雖然看著五大三粗大大咧咧,但齋舍卻收拾得一塵不染,屋舍內布置井然有序,小案上還放了盆盛開的芍藥。</p>

夙寒聲盤膝坐在連榻上,從裕褲中拿出煮具,又要烹茶。乞伏昭坐至他對麵,餘光掃到小案上幾本拂戾族的符陣書籍,不知想到什麼,微微垂下眼。</p>

夙寒聲烹著茶,隨口道:“傷勢可好些了?”</p>

乞伏昭頷首:“已好多了。”</p>

他說著,從袖中拿出昨日夙寒聲給他的浮雲遮。</p>

乞伏昭無父無母,在學宮不受喜愛,隻能用譯書來換些靈石用,饒是他靈根再佳,沒有靈丹靈物也始終無法結丹。</p>

少年落魄,一身學宮服也是洗得發白,發間束冠用的隻是自己削的樟木簪子,可即使如此,拿來包浮雲遮的也是塊乾乾淨淨繡著烏鵲花紋的布。</p>

那似乎是入學日學宮發給每個學子的弟子印的布。乞伏昭已入學一年,這布瞧著嶄新如故,一看就被悉心存著。</p>

夙寒聲買了一堆浮雲遮,也不在意少一個多一個。“沒事,你拿去用吧。”</p>

乞伏昭搖頭。</p>

非他之物,</p>

絕不奢求。</p>

夙寒聲笨手笨腳地烹茶,問他:"你是拂戾族,那可知曉族中的‘聖人’是誰?"</p>

乞伏昭常年垂著頭,哪怕坐在夙寒聲對麵也不敢冒犯地抬頭看人。他回道:"拂戾族乃是天道厭棄之族,不配有人稱為‘聖人’。"</p>

夙寒聲“啊”了一聲,想了想又道:“那拂戾族可有那種奇怪的儀式,需要頭顱的?”</p>

乞伏昭搖頭:“我不是在拂戾族長大,不太了解。”</p>

夙寒聲難掩失望,將一杯烹好的茶推到乞伏昭麵前。不過也沒關係。再過半月便是聞道祭了,他直接去秘境中將人抓出來弄死就行,懶得白費功夫。</p>

乞伏昭低聲道了謝,雙手捧起抿了一口,動作倏</p>

地一頓。端坐玉堂的貴人喝得,便是這種滋味一言難儘的好茶嗎?</p>

姓夙的貴人像是沒有味覺,優哉遊哉地一飲而儘,又給自己倒了杯。</p>

嗯……</p>

乞伏昭若有所思,應該是自己野豬吃不來細糠。絕不是茶的問題。</p>

乞伏昭有一雙陰鷙的狼似的眼睛,可整個人卻像被馴服似的,溫順又祥和,好似能任人欺辱而不反抗</p>

"少君。”他開門見山,垂著眸輕聲道,“我身負拂戾族血脈,能將拂戾書籍譯成三界通用的文字,少君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若您有需要,我可為您將這幾本符陣書譯出。"</p>

他指得是桌子上那幾本符陣書。</p>

夙寒聲既然借了書,必定對符陣有極大的興趣。</p>

乞伏昭自認是個百無一是的廢物,唯一有用的便是能譯出拂戾族文字——聞道學宮有不少人偽裝著溫文爾雅來接近他,卻不過將他當成一樣趁手的工具。</p>

夙寒聲既然對他釋放善意,必定像其他人那般有所求。</p>

乞伏昭不排斥當工具,說完就伸手去拿那幾本書,打算熬他個十天十夜,全部譯出來。</p>

可剛拿到手中,夙寒聲雙手捧著茶杯,納悶兒看他。“譯它乾嘛,我對符陣沒興趣。”</p>

乞伏昭愣了愣:"啊?"</p>

“我隻想查查看那什麼‘聖人’是何許人也,既然你說沒人有資格稱‘聖' ,書上也必不會有記載。”夙寒聲托著腮,“你若有時間,順道幫我把</p>

這幾本書還了吧,這字是什麼玩意兒,鬼畫符似的,你到底怎麼看懂的?"</p>

乞伏昭:"……"</p>

乞伏昭目露茫然。他從未遇到過有人對他釋放善意,卻不求回報的。</p>

夙寒聲覺得此人好奇怪,都把浮雲遮還了怎麼還賴在這兒不走,難道是想蹭茶喝?行吧。</p>

夙寒聲隻好又烹了一壺茶。</p>

乞伏昭:"……"</p>

拂戾族的血脈對符陣法紋無師自通,乞伏昭哪怕是個混血未受過指導,符陣術也在十大學宮的所有學子中名列前茅。</p>

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讓整個三界修士又驚羨又忌憚。</p>

乞伏昭在三界摸爬滾打多年,窺著無數人的臉色艱難長大,自然看得出來夙寒聲並非像其他人那般欲擒故縱、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嫌棄拂戾族的符陣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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