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夙寒聲還是沒能去收拾晉夷遠。因為徐南銜到了。</p>
四師兄露個麵，方才還囂張著要去搞事兒的夙寒聲立刻依頭順腦，像是搖尾巴的小狗湊上前，高高興興給師兄看指戒。</p>
徐南銜和幾個同學齋的學子一齊過來，副使也在其中。</p>
"祭天大典要開始了。"徐南銜隨手摸了下夙寒聲的頭，道，“尋到結伴而行的人了嗎?”夙寒聲點點頭，轉身道： “這是聞師兄……唔?聞師兄?”身後隻有乞伏昭頷首站著，聞鏡玉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p>
夙寒聲不明所以，抬手摸了下指戒，發現四瓣芥草都朝著副掌院的靈芥方向飄去。</p>
聞鏡玉身形如霧，消失原地後又轉瞬出現石階下。午時將至，墨胎齋的學子正在搓著手催動陣法，準備朝天轟出最後一道“仙君雷劫”。</p>
聞鏡玉緩步而行，微微側頭注視那轟雷的機關靈器，墨青眼眸淡漠微動。</p>
墨胎齋的幾個學子想趕在午時前一瞬來個大的雷光，務必震天撼地讓天道和白玉京的仙尊感受三界的崇敬。</p>
陣法催動後雷光轟然炸向天邊。</p>
連研發此法器的學子也忍不住用靈力覆住耳朵，大聲道： “等雷光炸開咱們就趕緊跑!上回被副使抽出來的傷還沒好全!"</p>
眾人點頭稱是。</p>
下一瞬，五彩斑斕的光芒在天幕炸開。……卻並未聽到想象中那刺啦的爆鳴聲。</p>
眾人等了又等，雷光都已散去了也沒聽到雷鳴聲。墨胎齋學子：我雷呢?!</p>
雷鳴變成悲鳴。</p>
在一陣哀嚎聲中，聞鏡玉鶴骨鬆姿，素袍裾擺隨風翻飛，好似雲中仙鶴，拾階而上。</p>
午時已至。重鐘鳴音，天師四拜天道，焚香迎神。</p>
夙寒聲跟在徐南銜身後，聽著讀祝宣讀一堆晦澀難懂的祝告文，一堆勞什子的話中隻聽懂了四個字。</p>
天道昭昭。</p>
徐南銜平時雖混不吝，但對祭天之事卻極其鄭重，正闔著眸默念祝告。</p>
夙寒聲仰頭看著師兄神采英拔的麵容，聽他念著深沉的祝詞，恍惚覺得他似乎隨時都要隨風逝去。</p>
這種恐慌讓少年微微發抖，怯怯地伸手扯住徐南銜的袖子。</p>
徐南銜察</p>
覺到輕微的動靜，低頭隨意睜開一隻眼，好似帶著光的眸中閃現些許笑意。他還以為夙寒聲在慌張不懂如何讀祝詞，用著氣音道： "按小時候我教你的，直接念‘天道昭</p>
昭'</p>
夙寒聲終於回神，乖乖點頭。</p>
祭天大典極其繁瑣，深山大澤中已彌漫焚燒香線後的香火氣息，頗有種置身千年古刹誦經念佛的錯覺。</p>
直到夕陽西下，祭典才散。</p>
入夜後的坊市會更熱鬨，夙寒聲本想要晃去湊熱鬨，順便尋一尋聞鏡玉去何處了，但見徐南銜幾人將祭台收拾好後，就要打道回府，趕忙也跟上去。</p>
“聞道祭夜晚的坊市很熱鬨，還能淘到不少好東西，你真的不去玩一玩?”徐南銜道， “我們回學宮是著急商議聞道祭秘境之事。"</p>
夙寒聲忙道： “我就在旁邊坐著，保證安安靜靜不叨擾師兄。”徐南銜最見不得他這副可憐狀，點頭應了，帶他前去見此番結伴的學子。</p>
眾人皆和徐南銜年紀相仿，明年盛夏便要出師，已準備好回聞道學宮的靈舟，正三五成群坐在那閒侃。</p>
徐南銜帶著夙寒聲一進來，偌大靈舟一陣死寂，幾雙眼睛直勾勾朝著小少君看來。</p>
夙寒聲還沒被如此多的眼睛注視過，微微抓緊徐南銜的手。</p>
在場學子最弱也是金丹圓滿，可直入秘境第七層，視線冷然直直落在身上，雖然沒用威壓也帶著股不可忽視的壓迫感。</p>
夙寒聲雖不怕，但總擔心會給徐南銜添麻煩，正在斟酌著要不回去坊市找乞伏昭玩吧，卻聽一群師兄熱情地朝他招手。</p>
"這不是夙師弟嗎，聽照壁上說得果然不錯，乖巧死了。""師弟好，師弟乖，師兄疼你。""夙師弟，我方才從一個奸商手裡買了件道袍，你來試試看大小，若喜歡師兄就送你了。"</p>
夙寒聲： "…</p>
眾人對傳聞中的夙少君隻在傳說中、以及上次夙寒聲發昏在聽照壁上的兩句“撒嬌”,能和徐南銜混在一起且交好的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根本不喚少君，嘻嘻哈哈喊著師弟打趣他。</p>
徐南銜幽幽道： “靈修不在，沒人管得住你們的嘴了是吧?”</p>
幾人這才乾咳幾聲，規規矩矩頷首喚：</p>
"少君。"</p>
夙寒聲——叫了師兄，挨著徐南銜坐下，安安靜靜在那裝乖巧了。</p>
幾人回到聞道學宮後直奔四望齋。</p>
夏夜涼風習習，露天庭院中空敞寬闊，擺放席居後，眾人盤膝而坐，將乞伏昭譯出的拂戾族的書籍一張張攤開。</p>
徐</p>
南銜性情大大咧咧，並不怎麼會待客，其他人早有準備，點上燈後紛紛從裕鏈中拿出一堆零嘴和茶具。</p>
副使持著鞭子而來，掃了一地的零嘴，眉眼清冷。"三日祭天，不可碰葷腥。"</p>
拿零嘴的學子趕緊將油紙包著“牛肉乾”拆開給他看："副使明鑒，這是是素麵揉成的‘肉乾’,肉味道都是用醬汁調出來的。"</p>
副使斂袍坐下，淡淡睨他： “我自然明鑒，否則直接鞭子抽你了。”</p>
那人： "……"</p>
夙寒聲挨著徐南銜坐下，乖乖叼著“肉乾”吃。</p>
陸陸續續有陌生的學齋學子前來，直到天色徹底暗下去，乞伏昭、晉夷遠，宮芙藻和周姑射也到了。</p>
周姑射年紀和夙寒聲相仿，卻和徐南銜他們上同一學齋，明年便出師。她覆著麵紗緩步而來，冰冷的雙眸橫掃一圈，帶著濃濃的審視。</p>
宮芙藻已尋到位置，正要拉著周姑射坐下。卻見少女裙擺翻飛，緩步走到啃肉乾的夙寒聲麵前，對著旁邊的學子道： “我要坐這兒。”</p>
周姑射小小年紀妙手回春，在醫道之上轉得比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都要快，但在七情六欲之上卻是出了名的不解風情。</p>
眾人知曉她並無惡意，隻是說話太直，紛紛熟練地為她讓座。</p>
周姑射動作乾淨利落，隨意一撩裙擺盤膝坐下，視線毫不掩飾地直直看向夙寒聲。夙寒聲： "……"</p>
這誰?</p>
晉夷遠見狀眉頭一挑，也走至副使旁邊，對著旁邊的徐南銜道： “我要坐這兒。”</p>
徐南銜還沒罵人，副使就冷冷道： “滾一邊兒去。”</p>
晉夷遠挨了吡兒也不生氣，倒像是專程過來討罵的，垂著眸瞥著副使冰冷又漂亮的側臉，笑眯眯地走在一旁空位上坐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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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他是故意來挨一句罵的吧?什麼毛病?!</p>
副使見人到齊了，將鞭柄在一張攤開的紙上輕輕一敲，淡淡道：“如果真如彆年年提供的消息所說，今年聞道祭是爛柯境，那元嬰直入第七層秘境，許是會有……這譯的兩個字是什麼，什麼幻境?"</p>
乞伏昭道：“茫茫。”</p>
副使： "……"</p>
夙寒聲沒忍住， "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眾人全都看他。夙寒聲答應師兄絕對安安靜靜不吭聲，趕緊屈膝爬到徐南銜身後躲起來了。</p>
眾人在那琢磨聞道祭的爛柯境，夙寒聲便抱著膝蓋靠著徐南銜的背啃“肉乾”,餘光一掃卻見旁邊的少女仍在看他。</p>
夙寒聲不解回望。</p>
徐南銜背後靠了個姓夙的“毯子”,視若無睹地傾身在紙上一點。</p>
夙寒聲猝不及防往前一栽，手中“肉乾”直接糊到徐南銜背上，將白墨紋的道袍弄臟一片。夙寒聲： "……"</p>
幾個師兄有幸目睹，倒吸一口涼氣。夙寒聲小臉都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