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煞星當誅(2 / 2)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9681 字 9個月前

下方遮天蔽日的伴生樹仍在張牙舞爪,可當清風吹過後,那猙獰粗壯的枯枝像是在畏懼什麼,遊蛇似的簌簌鑽回主乾。</p>

不過轉瞬,幾乎遍布半個秘境的伴生樹便悉數收回。</p>

崇玨脖頸處隱約滲出些許鮮血,可還未溢開便悄無聲息消散。</p>

他垂眸看著方才夙寒聲消失的縫隙中,身形飄然欲仙,陡然化為一道雪白流光,朝著深淵落去。</p>

無數深淵將眾人紛紛吞下,將所有人送回最初的秘境層中。</p>

本已合為一層的秘境逐漸隨著那一道道漆黑裂紋分離開來,伴隨著崇玨的那道清風,輕緩地重新化為互相不乾涉的十四層秘境。</p>

爛柯境,終於歸於平靜。</p>

**★</p>

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p>

有人捂著他的眼睛,將單薄身體困在懷裡,低沉的聲音輕緩響起。</p>

“……年幼時有應煦宗相護,長大後又有師兄為你遮風擋雨,一朵溫室的花兒,如何能在無間獄滿是血汙的焦土中生長?"</p>

一隻手輕輕</p>

撫摸他的側臉,柔聲道: “我是在保護你。”</p>

夙寒聲渾身發抖,雙手奮力地想將崇玨捂住他眼睛的手扒開,卻如蜉蝣撼樹,紋絲不動,最後隻能力竭地垂下手。</p>

"借、借口。"</p>

崇玨掐著他的下頜,讓他微仰著轉過頭來,微涼的呼吸逐漸靠近,在夙寒聲滾燙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乖一點,再敢打著逃走的念頭……"</p>

隨著話音,那隻微涼的手順著滿是汗水的小腿一寸寸往下劃,大掌溫柔握住纖瘦的腳踝。"……我便將你的足骨一寸寸捏碎,讓你從今往後隻能躺在榻上度過餘生。"</p>

無間獄的禁殿中,半空漂浮無數蓮花燈,燃燒的蠟油層層疊疊往下堆,好似倒吊著一隻隻猙獰的猩紅巨獸。</p>

燭影交織交纏,恍如密密麻麻的蛛網。</p>

詭譎怪誕的蓮花燈下,夙寒聲靠在崇玨懷中,因半跪的姿勢,赤著的腳踝露出一根鎖鏈,叮當脆響後,又悄無聲息消失。</p>

崇玨漫不經心親著夙寒聲帶淚的眼尾,動作繾綣溫柔,微微側著頭露出脖子上滲著血的牙印。"你知道的,我向來說到做到。"</p>

夙寒聲唇間已沾染鮮血,他攀著崇玨的肩仰著頭,舉目便是頭頂無數流著蠟淚的蓮花燈,影影綽綽的鬼光縈繞眼前。</p>

"崇玨,你將來……"</p>

耳畔嗡鳴陣陣,夙寒聲微微張著唇,勒成窄窄一條的黑稠綁縛在他唇齒間,似乎為了製住他亂咬人的臭毛病。</p>

崇玨輕笑著道: "將來,如何?"</p>

夙寒聲攀在崇玨肩上的十指猛地狠狠一抓,許久未剪的指甲將寬闊後背劃出一道道血痕。</p>

崇玨“嘶”了聲。</p>

夙寒聲脾氣古怪,從來不愛修剪指甲——究其原因,可能是被崇玨拿著一丈長、還鮮血淋漓的刀,笑意盈盈要幫他修剪指甲的畫麵給嚇著了。</p>

崇玨自作自受,被“貓”狠狠撓了一頓。夙寒聲死死咬著口中細窄的黑綢,嗚咽著不說話。</p>

崇玨扣著他的後頸,笑著逼問他。"將來如何,就算床第之私的葷.話,也不要隻說半句。"</p>

夙寒聲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遽然往前一撲,雙手狠狠掐住</p>

崇玨的脖頸,使出吃奶的勁兒死死用力。</p>

他咬著濡濕的黑綢,眼尾潮紅,常年懨懨的琥珀眼瞳終於浮現一絲被激怒的戾氣,奮力將每一個字都說清楚。</p>

"……將來,你可千萬彆落到我手裡。"</p>

小瘋子力道用得太大,崇玨呼吸被截,素白脖頸上甚至浮現鮮紅的指痕。他卻縱聲大笑。</p>

崇玨全然不顧脖子上要將自己掐死的雙手,狠狠抓住夙寒聲後腦勺的發將他按至身前,雪瞳帶著詭譎邪嵬的笑,宛如墮落的神佛。</p>

"好,我等著。"</p>

分外粗暴的雲雨終於停歇。夙寒聲赤身蜷縮在淩亂塌間,墨發遮擋常年不見光而越發蒼白的纖瘦身軀,安安靜靜陷入深眠。</p>

崇玨懶洋洋站在床邊,將散亂長發隨手束起,脖頸、後肩不是牙印就是抓痕,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一看那小瘋子就沒留手。</p>

脖子上已有一圈淤痕,他不甚在意地披上外袍,微微偏頭看了躺在床榻間的人一眼。</p>

夙寒聲腳踝上扣著雕刻無數</p>

符紋的金鏈,足踝上已有一圈指痕,還有方才夙寒聲忍不住蹬他肩膀時掙紮出來的紅痕。</p>

崇玨注視他許久,神使鬼差地抬手輕輕一動。困了夙寒聲許久的金鏈悄無聲息消散。</p>

崇玨似乎決定了什麼,好一會才轉身離開。</p>

他從不在夙寒聲身旁留宿,這小瘋子看著病懨懨好似沒有利爪的貓,但脾氣古怪時不時會突然發瘋——有好幾回崇玨若不是醒得及時,恐怕會被直接割了脖子。</p>

外殿有一處隻供一人躺著的軟塌,崇玨盤膝而坐,閉眸入定。</p>

陷入沉睡的夙寒聲倏地睜開眼,眸裡沒有半分困意。</p>

他緩緩撐起身體,冰涼的墨發披在後背上,歪著頭順著床幔縫隙看向珠簾之外的軟塌上。崇玨已徹底入定。</p>

夙寒聲呆呆愣愣看了許久,才拖著沉重的身軀踉蹌著赤足下榻,隨意披上床榻散落的黑色外袍,緩步往外走。</p>

沒了金鏈的桎梏,他順利穿過無數密密麻麻的蓮花燈結界,越過入定的崇玨,帶起的風將燭火吹得陣陣搖晃,一步步走向禁殿之外。</p>

崇玨方才的所有威脅他全都充耳不聞,也不在意會不會被打斷腿,眸光渙散地朝著光走去。</p>

無間</p>

獄之外全是對他的鳳凰骨虎視眈眈的拂戾族,夙寒聲卻像是乞求解脫般,最開始踉踉蹌蹌地緩步而行,直到即將離開禁殿之門時,已開始小跑起來。</p>

鎖鏈也禁錮不住一心隻想自戕的將死之人。夙寒聲快步跑去。</p>

可就在即將離開禁殿的前一步,安安靜靜的四周突然緩緩出現一隻隻無頭厲鬼,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p>

"煞星當誅!"</p>

夙寒聲臉色瞬間蒼白,看著近在咫尺的自由,竟畏懼地往後退了半步。</p>

當他滿臉驚恐地重新退至崇玨所設的結界中,心魔卻像是畏懼了似的,被火焰焚燒似的化為齏粉消失天地間。</p>

夙寒聲怔然站在那,眼瞳渙散盯著唾手可得的“自由”半晌,突然一語不發地轉身。……重回禁殿中。</p>

心魔畏懼崇玨,也可以為他安撫鳳凰骨發作的骨火。隻有待在他身邊,才能獲得片刻安寧。</p>

從始至終,兩人都是相互索取利用的工具罷了。</p>

夙寒聲渾渾噩噩地走回禁殿中,屈膝爬到外殿的軟塌上,掀開崇玨衣襟右側的衣袍一角,蜷縮成小小一團貼著崇玨的肋下躲在狹窄的裾袍裡。</p>

閉上眼,不動了。</p>

崇玨始終閉著眸盤膝坐在那。一陣死寂中,蓮花燈一滴蠟淚滴答落到地麵。</p>

崇玨突然輕啟薄唇,淡淡道: "為何不走?"夙寒聲好似已沉睡,並不做聲。</p>

崇玨沒等到回答,睜開雪瞳: "夙蕭蕭,說話。"</p>

夙寒聲終於呢喃著開口,將身體往崇玨懷中貼得更緊。"不要叫我蕭蕭。"</p>

**★</p>

"蕭蕭……"</p>

好似有鋪天蓋地的水從四麵八方襲來,夙寒聲幾乎窒息,掙紮著猛地睜開眼睛,艱難傳出一口氣,而後撕心裂肺地咳出聲來。</p>

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朦朧的聲音隱約傳來。"沒事了。"</p>

夙寒聲邊咳邊抬頭看去,許是眼睛上浸了水,視線影影綽綽中,身邊人似乎極其熟悉。"崇……崇玨?"</p>

為他拍後背的人手一僵,好一會才道: “什麼?”</p>

夙寒聲重回第二層</p>

秘境,終於止住那陣咳後,視線恢複清晰。這才認出扶著他的人是聞鏡玉。</p>

“是聞師兄啊。”</p>

夙寒聲肺腑中一陣陣發疼,細探下卻發現方才還在自己體內紮根汲取生機的伴生樹根須,已消失得無影無蹤。</p>

夙寒聲眉頭輕皺,下意識想要催動伴生樹。</p>

可靈力才剛凝起,一陣疼痛猛地從內府襲向識海,疼得他沒忍住“嘶”了一聲,捂著腰腹險些一頭栽下去。</p>

“彆亂動靈力。”聞鏡玉擰眉扶住他, "秘境已恢複原狀,不會再有危險——你的半身生機散去,若我晚來半步你性命不保。"</p>

夙寒聲那股癲狂已在噩夢中散去,他捂著唇咳了幾聲,怏怏得不想說話。秘境重新分層,徐南銜應該在七層之上。暫時見不到他。</p>

理智終於徹底回籠,之前還發瘋著要把頭顱削了給師兄踢著玩的夙寒聲莫名覺得一陣心虛膽怯,甚至慶幸還好不用立刻麵對徐南銜。</p>

他還有時間編一編。或許能用那什麼“茫茫幻境”蒙混過關。</p>

無頭鬼的心魔已徹底消散,夙寒聲靠在樹根上病歪歪地閉上眼,渾身疲憊不堪之際,腦海中未經思考猛地浮現一個詭異的念頭。</p>

……想鑽到崇玨衣袍裡睡一覺。</p>

夙寒聲:"……"</p>

夙寒聲乍一反應過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差點把胃吐出來。發瘋果然</p>

傷腦子,他已瘋傻了。</p>

夙寒聲在咳得止不住之際,聞鏡玉卻一邊為他順氣,一邊眉頭輕輕一皺。不知是爛柯境古怪,亦或是其他緣故,他隱約覺得此時夙寒聲的模樣有種異樣的熟悉感。</p>

似乎什麼時候,他曾抱著懷中之人,無動於衷看著單薄的身體在他掌下咳得渾身發抖,嘴唇被滾燙的藥汁燙得發紅。</p>

"不……咳咳,不要,嗚!""燙的。"</p>

夙寒聲唾罵自己一頓,無意中一抬頭卻見聞鏡玉正在看他。“聞師兄?”</p>

聞鏡玉猛地回神,腦海中零碎的畫麵陡然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罕見失態地錯開視線,似乎為了掩飾什麼,隨口轉開話題: “你方才說的崇玨……是誰?”</p>

須彌山世尊的法號除了幾名摯友之外,無人知曉。</p>

夢中</p>

那場粗暴的雲雨還在腦海中回蕩,夙寒聲疲憊極了,想也沒想隨口回答。"嬌頭。</p>

聞鏡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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