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聲騰地爬起來,正色道:“我還記起學宮有事得去忙,叔父,蕭蕭少陪了。”崇玨氣定神閒地將筆拿出來,好似並未聽到夙寒聲的推托之詞。</p>
夙寒聲上回抄了一晚佛經,此時瞧見就覺得頭暈腦脹,下意識撒腿就要跑。</p>
崇玨還未攔他,就見本就生機消耗頗為嚴重的夙寒聲猛地一個踉蹌,重重膝蓋著地跪摔到地上,噗通一聲響,疼得他眼前一陣發白。</p>
崇玨蹙眉,沒想到這孩子如此冒冒失失,走個路都能平地摔倒。這回夙寒聲似乎摔得有點狠,半天沒爬起來。</p>
崇玨起身要去扶。</p>
終於緩過神</p>
的夙寒聲疼出滿臉的淚,怔然捂著膝蓋訥訥道:“崇玨,我的腿……”不知是疼過頭了還是傷到了哪裡,他竟然全然感知不到自己膝蓋之下的知覺。摔一下…….不至於把腿都摔斷了吧?</p>
崇玨來不及計較夙寒聲對他直呼其名的冒犯,走上前單膝點地將夙寒聲扶起,蹙眉握著他的腳踝用靈力微微探查。</p>
其實根本不用再探,肉眼就能瞧見夙寒聲磕到地上的膝蓋骨已經凹陷下一塊,且滲出的並非血,而是雪白的齏粉。</p>
夙寒聲臉都白了:“崇玨………我、我怎麼了?”“生機缺失。”崇玨輕聲安撫他, "不必擔心,將生機補回便能痊愈。"</p>
夙寒聲從不知道生機消耗太多會成為這種摔了一下就變殘廢的廢物,他根本不敢去看從腳踝滑落下來的雪白齏粉。</p>
"當真嗎?那我往後還能不能動,會不會再摔一下整個人都變成這種.…粉絮了?"</p>
見夙寒聲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崇玨將他散亂額前的發理了理,無意間撫下一根雪發,眼睜睜看著那根頭發化為齏粉飄然落地。</p>
夙寒聲呼吸一頓,差點口吐幽魂暈過去。頭發都變成粉末了?!</p>
"不會有大礙。"</p>
崇玨說著拿出傳訊靈器,對鄒持傳了道音。</p>
"讓莊靈修過來後山佛堂。"</p>
鄒持很快就回應:“好。”</p>
夙寒聲不敢去看自己凹陷下一塊的膝蓋,偏著頭將臉埋在崇玨臂彎間裝死。</p>
崇玨隻好將外袍取來,正要蓋在夙寒聲膝上時,不知想到什麼動作微微一頓,好一會才神色複雜地覆在少年纖瘦的雙腿上。</p>
夙寒聲恨不得整個人縮到崇玨懷中,語調帶著點顫抖,茫然地道: "生機………要如何補啊?"哪怕在鄒持或崇玨的地盤待了這麼久,仍然補不回失去的生機。</p>
不過也是,若是三界的生機如此好補,那些將死之人隻要將生機補全不就能存活千年萬年嗎?</p>
崇玨見夙寒聲長發淩亂披在背上,下意識抬手想去拂可又怕再薅下來幾根夙寒聲又得鬼哭狼嚎,隻能強行忍著。</p>
"半青州的聖物能救你。"</p>
夙寒聲愣了下,抬頭看他: “半</p>
青州是哪裡?”</p>
崇玨視線落在手臂袖子上被蹭得滿是眼淚的地方,手指輕動又強行忍了忍,淡淡道: "莊靈修的宗門所在之處,常年隱世。"</p>
夙寒聲這才想起前段時日樓船遇襲時,莊靈修所使出那費命的招式——明明那時他生機消耗到也是滿頭白發,但沒過多久又活蹦亂跳了。</p>
原來竟是聖物的緣故。</p>
兩人幾句話的功夫,佛堂之外有人禦風而來。莊靈修恭恭敬敬地頷首行禮: "見過世尊。"</p>
崇玨將門打開: "進來吧。"</p>
莊靈修還從未被世尊單獨召見過,平時狗遍整個聞道學宮的他此時卻端莊得跟個人似的,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緩步而來。</p>
莊靈修單膝跪下,恭敬道: “世尊急召我來,可是有急事要吩咐?靈修定然竭儘全力為您效勞。"</p>
夙寒聲從未見過莊靈修這副不值錢的模樣,還以為眼花了。莊靈修抬頭,這才瞧見夙寒聲,眼眸一亮,衝他笑眯眯一眨眼。</p>
崇玨蹙眉。這人怎麼當著尊長的麵如此輕佻地和夙寒聲眉來眼去?</p>
崇玨冷淡開口: "明日勞煩你帶蕭蕭回一趟半青州。"</p>
莊靈修趕</p>
緊回神,道:“原來是為少君補生機之事,我昨日已秉明父親,也是打算這幾日帶少君去一趟的。”</p>
崇玨點頭: "甚好。"</p>
夙寒聲倒是有些迷茫。要動用聖物來補生機,半青州竟然答應得如此乾脆?</p>
崇玨從不和旁人多閒侃,說完“甚好”後便垂眸撥動佛珠,下了個隱晦的逐客令。莊靈修自然看出來了,隻好依依不舍地道: “那就不叨擾世尊了,靈修告退。”</p>
崇玨突然像是記起什麼似的,道: "等等。"莊靈修趕緊跪回來,表示“沒走呢我還在呢!”</p>
崇玨將小案上夙寒聲嫌棄得不得了的佛經用靈力托著飄到莊靈修身邊。莊靈修受寵若驚地伸出雙手接住: "多謝世尊!我必定好好……"……珍藏!</p>
後兩個字還未說完,崇玨淡淡道: "將這本佛經抄十遍,七日後交於我。"靜靜這孩子的心,省得他總是帶壞夙寒聲。</p>
>莊靈修: "?</p>
夙寒聲: "……"</p>
莊靈修滿臉懵然,但對世尊的無條件推崇讓他覺得“世尊這樣做定然有他的道理”,趕緊恭恭敬敬地頷首稱是: "世尊栽培我謹記於心!必定一字不落!"</p>
回去就抄它個昏天暗地!</p>
莊靈修顛顛地捧著佛經離開佛堂,隻覺得不用禦風自己就能飄起來了。</p>
四望齋中。</p>
徐南銜正在愁眉苦臉地對著一堆堆的書看,餘光掃到莊靈修幾乎跳著舞回來,隨口道:“去哪兒了?"</p>
莊靈修道: "世尊叫我過去。"</p>
徐南銜將書一扔,趕忙追問: "瞧見蕭蕭了嗎,他如何了?""嗯,在世尊那乖得不得了,你彆瞎操心。"</p>
"但他的生機……"</p>
徐南銜愁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生機抽出來給夙寒聲補回去,他正煩躁地翻著書,突然像是記起什麼似的,道: “靈修,你之前曆練時是不是一乾架就費命?總覺得你好幾回都把生機都消耗完了,怎麼如今還活蹦亂跳的呢?"</p>
莊靈修從徐南銜櫃子裡拿出來一包蜜餞,懶洋洋地坐在一旁吃著,隨口道:“自然是我家中有秘術能補全生機啊。"</p>
徐南銜愣了下,眼睛猛地亮了。"何種秘術?"</p>
"家中秘傳,其他人無法學。”莊靈修道, “除非我爹準許。"</p>
徐南銜忙道: “那你能去問問莊叔父嗎?需要什麼報酬儘管提,隻要我應煦宗有的,必定全都雙手奉上。</p>
莊靈修眉頭輕皺:“你也知道的,我爹那個古怪脾氣,我若去問,肯定二話不說先挨一頓打。”</p>
徐南銜敏銳地察覺到莊靈修的意思,正色道: "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就是。"</p>
“噗通”一聲。</p>
似乎是魚上鉤的聲音。</p>
莊靈修直起身,手肘撐著小案,壓低聲音道: “你先告訴我,奉寒和晉夷遠那狗到底發生過什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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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在這兒等著呢。</p>
徐南銜翻了個白眼: “我答應了奉寒,半個字不像其他透露的,"特彆是莊靈修那狗’,這是奉寒的原話。"</p>
莊靈修諄諄善誘:“你不說、我不說,奉寒哪裡知道是你告訴我的?”</p>
徐南銜還是猶豫:"可是……"</p>
“退一萬步講,就算奉寒知道我知道了,我誓死不招供不就行了。”莊靈修晃蕩著腿,笑眯眯地道,"或者我說是晉夷遠告訴我的,奉寒一聽那廝的名字就不會思考,肯定二話不說抄鞭子就去抽人了,根本不會連累到你。"</p>
徐南銜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是。</p>
解決了後顧之憂,徐南銜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你知道去年授衣假的時候,十大學宮的不少學子曾在一處幽巷中……搞那檔子齷齪事吧?"</p>
莊靈修眉頭一挑: “略有耳聞,奉寒當時好像氣得半死,罵他們精蟲上腦是隻知□□的野獸,還放狠話要找到那破巷子,把裡麵聞道學宮的學子全都抽一遍來著。"</p>
徐南銜看他。莊靈修一愣,詫異道:"……他真去了?!"</p>
"嗯,還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叫一漂亮美豔,說是打算用他的美貌釣魚,逮到一個聞道學宮的學子就當場抽死扣十八分。"</p>
莊靈修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忍心往下聽了。"繼續說繼續說!然後呢?!"</p>
徐南銜幽幽道: “晉夷遠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偷偷摸摸跟過去,把人按在幽巷裡,就、就那什麼……"</p>
莊靈修: "?</p>
徐南銜斟酌了</p>
大半天用詞,才艱難吐出幾個字。</p>
".…白嫖一頓。"</p>
莊靈修: "……"</p>
怪不得楚奉寒那麼生氣,他竟然沒有打死晉夷遠嗎。還真是個奇跡。</p>
徐南銜說完後,叮囑道: "千萬不要告訴彆人是我說的!"</p>
"放心吧。"莊靈修還在嘖嘖稱奇,咂摸著味道, “哎你說奉寒是不是真的有那什麼一點點的心思,否則晉夷遠為什麼還活到現在呢?&#3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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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南銜也不懂,也懶得去多管: “我冒著被奉寒殺的危險將這個大秘密告訴你了,你會去幫我問問莊叔父那秘術的事吧?"</p>
莊靈修愣了愣,才搖頭: "不會啊。"</p>
徐南銜: “..…</p>
徐南銜獰笑著道: "莊靈修,再給你一次說人話的機會。"</p>
"本來就不用這麼麻煩。”莊靈修無辜道, “剛才我不是說了世尊找我過去的事嗎?就是讓我帶少君去半青州家裡去補生機啊。"</p>
徐南銜: "?"</p>
莊靈修“啊”了聲,明知故問: "啊?我竟然沒說嗎?對不住啊。"</p>
徐南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