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行。
若是再長此以往下去, 夙寒聲記憶還沒恢複,自己倒徹底成為需要“孝敬”的叔父了。
崇玨活了太多年,早已活成無欲無求的石像,三界萬物於他而言唾手可得。
除了夙寒聲。
那孩子沒失去記憶前也是個讓崇玨完全猜不透他行為舉止的脾性, 一會哭一會笑, 剛才還在凶巴巴齜牙, 下一刻就能嬉皮笑臉挨上來膽大包天冒犯他,沒有半分羞臊之心,赤城又坦蕩,像是小火團般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當時崇玨一心向佛,識海皆為善念,隻想夙寒聲成為他記憶中那乖乖巧巧溫和良善的團子。
現在可倒好,一朝如願,孩子乖順叫叔父,舉止端莊沒有半分逾越之舉。
崇玨卻根本笑不出來。
看雪後的第二日,周姑射就前來應煦宗。
上苑州和應煦宗自來交好,哪怕夙玄臨之前“隕落”,上苑州周真人也時常派人前來問候夙寒聲,夙玄臨也沒像耍其他人那般吊兒郎當,讓人恭敬將周姑射迎了進來。
入座後,周姑射沒有任何心思和這位仙君寒暄,連茶都沒喝,開門見山道:“蕭蕭呢?”
夙玄臨看小醫仙的氣度越來越像得道高人,心中也不知盤算著什麼,但麵上卻端莊得很:“他還在睡,我讓人叫他起來。”
周姑射點頭,惜字如金, 哪怕人人想見的仙君在此也懶得吭聲。
夙玄臨更滿意了,連連點頭。
“姑射啊,如今你在何處曆練修行呢?”
周姑射蹙眉:“仙君有事嗎?”
閒著沒事問這個乾什麼?
夙玄臨難得碰了個釘子,他也不生氣,笑吟吟道:“關懷一下小輩嘛,畢竟我和你師尊是多年好友。”
“哦。”周姑射大概後知後覺記起來師尊叮囑她要問候下夙玄臨,點了下頭,問候仙君,“我四處修行,為人診治疑難雜症——仙君有病嗎?”
夙玄臨:“……”
這問候,挺彆致啊。
謝識之在一旁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咳,我沒什麼大礙。”夙玄臨瞧出這孩子腦子大概缺根筋,並非故意嗆他,道,“那你今日來應煦宗,是為了蕭蕭嗎?”
周姑射點頭。
夙玄臨不知怎麼,拍了下掌,笑眯眯道:“好,好啊。”
謝識之瞥他一眼,總覺得宗主腦子是不是在盤算什麼壞東西。
片刻後,夙寒聲還沒來,崇玨倒是先到了。
夙玄臨一挑眉,道:“你怎麼還在我這兒待著?”
謝識之和周姑射起身行禮。
崇玨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正想坐下來等夙寒聲,夙玄臨卻神神秘秘一把拽著崇玨的手出去:“有個事兒和你說。”
崇玨不明所以被拽了出去。
夙玄臨回頭看了一眼坐下喝茶的周姑射,小聲對崇玨道:“小時候因為鳳凰骨,我給蕭蕭定了門婚事,現在想想的確是冒失了,還好最後沒釀成大錯——當年你也在,記不記得這小醫仙還追著蕭蕭嚷嚷著要嫁給他這回事?”
崇玨:“?”
崇玨眉頭緊緊皺起:“什麼意思?”
“你瞧啊,蕭蕭腦子受傷的事兒也沒宣揚,這位小醫仙卻來應煦宗來看蕭蕭。”夙玄臨肅然道,“這定是有真情在的!”
崇玨:“……”
崇玨再也忍不住,冷冷道:“是我傳信給上苑州,周姑射才前來應煦宗。”
這都想到哪裡去了,亂七八糟的。
“看來你小子也很看好這位小醫仙啊。”夙玄臨卻是狠狠一拍崇玨肩膀,讚同道,“我又冒失了,不能再想之前那般左右蕭蕭婚事,得讓孩子們自己看對眼了才行,我再觀望觀望。”
崇玨:“……”
崇玨深吸了一口氣,許是和惡念融合得差不多了,他頗有種想和此人決一死戰的衝動。
這時,夙寒聲終於從寒茫苑趕來。
昨日玩得太開心,他興奮得熬到半夜才睡,此時睡眼惺忪,長發衣袍都亂糟糟的,瞧見兩人在長廊站著,乖巧地行禮。
“爹,叔父。”
夙玄臨下意識就要給夙寒聲整理衣袍,手還沒伸過去,卻見崇玨熟練地往前半步,微微俯下身將夙寒聲額前的發理了理,溫聲道:“沒睡好?”
夙寒聲困懵了,下意識往崇玨掌心蹭了蹭,說話都帶著鼻音:“起太早了,想再去睡。”
崇玨輕聲哄他:“讓小醫仙為你診治完就能回去睡了。”
夙寒聲點頭。
夙玄臨在旁邊看得總覺得哪裡奇怪,但仔細一想自己離開這些年,崇玨應該和蕭蕭關係匪淺,親密點……好像也沒什麼。
完全就是一副叔慈侄孝的場景嘛,一點都不怪。
夙玄臨徹底放下心來,笑眯眯地看著崇玨牽著夙寒聲的手進去了。
倒是謝識之瞧見這一幕,眉頭輕輕皺起。
夙寒聲一進來,周姑射立刻雙眼放光,一溜煙衝上來,拽著夙寒聲往椅子上一按,難得振奮地為他診脈。
夙玄臨看得滿臉笑容,得意地朝崇玨使了個眼色。
看吧,這小醫仙瞧見蕭蕭,都有笑臉了。
崇玨瞥他一眼,心想這人是不是被偽天道附身太多回,識海都給攪碎了。
周姑射是個很通透的人,除了醫術外沒有多餘心思,比夙寒聲還赤城,她昨日聽說夙寒聲好端端的人傻了,當即連夜從上苑州趕過來。
人家隻是對“疑難雜症”有笑臉罷了。
夙玄臨覺得兩人很配。
周姑射激動得不得了,夙寒聲明明看著識海經脈沒有半分問題,但卻記憶全無,軀殼也變成十七歲的模樣了,說明定是個難以攻克的大病!
太有挑戰性了。
周姑射一把抓住夙寒聲的手腕,沉聲道:“這段時日你莫要出去,要隨叫隨到,記住沒?”
夙寒聲迷迷糊糊的,但見爹和叔父都沒阻止,便乖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