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堂不準備露麵,由康王作為中間人代為傳話,就兩個問題。
一是劉氏為什麼在趙白魚手裡,二是他手裡是否有一本從當鋪裡贖回的詩經。
趙白魚沒把魏伯供出去,隻說他曾經撿到劉氏掉落的大內牙牌,利用牙牌和運水車帶走東宮裡的劉氏,聽聞第二個問題雖暗自心驚但也如實回答。
康王背後的貴人怎麼知道他手裡有一本詩經?
除非對方查到鄭有身上。
什麼情況下會查鄭有?什麼人會查鄭有?
科舉舞弊。
大理寺卿,臨安郡王——霍驚堂!
康王口中的貴人是霍驚堂?仔細一想,身份貴重,與康王叔侄感情深厚,除霍驚堂沒有第二人選。且他年紀輕輕就交出兵符,蟄伏京都四五年,手裡沒有實權,毫無野心,怎麼看都不像原著裡唯一認真搞權謀的反派。
如果他身得怪病,命不久矣,倒是解釋得通。
四五年前班師回朝,沒記錯的話,最後一戰是在南疆。南疆擅蠱毒,詭秘莫測,莫非霍驚堂身中蠱毒?
從康王帶回來的兩個問題就把真相猜得八.九不離十,趙白魚表麵不動聲色,溫良恭謹地陳述:“五郎自知擅闖皇宮是死罪,不可饒恕,也不做辯駁,但求王爺看在五郎上供的至寶的份上,幫五郎救恩師陳侍郎。”
康王背著手打量趙白魚,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外甥,出乎意料地好看、舒服,頗得眼緣,瞧著身姿挺拔,霞姿月韻,一襲青衫,溫潤如玉,不像他那位長姐昌平長公主美得明豔灼灼,容易燙傷親近之人,反而更像年少時醉玉頹山的趙伯雍。
趙家五個郎君裡,竟是最不得人心的趙白魚最有趙宰執的風采。
時人都說趙氏四郎趙鈺錚龍章鳳姿,如翠玉明璫,燦若日月星辰,仿佛全京都府的靈氣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所以連皇帝太後和一眾皇子公主們都喜愛他。
如果說趙鈺錚是明珠,與他同年同日出生的趙白魚便是魚目。
看他名字都如此普通,據說是他出生兩年有餘還沒名字,他身邊的嬤嬤向趙伯雍請賜名。恰時湖中一尾銀鱗白魚跳出,趙伯雍見之,便隨口而出‘白魚’二字。
試問京都府哪家兒郎取名如此敷衍?
唯有趙白魚一人因其生母連累而得此待遇,無人為他道不平。
思及此,康王難得對趙白魚生起一絲愧疚憐愛之心,不多,少得可憐,更多感觸還在於趙白魚為救他的恩師能做到這地步,可見是極為重情重義之人。
頭一次,康王覺得有其母必有其子這話說得不對。
“起來吧。如果我不想救陳師道,現在就不會見你。”康王說:“把賬本……把那本詩經留下,還有劉氏、牙牌和供詞都交給我。記住,你沒去過東宮,當初撿到牙牌就立即交到京都府府衙,一直留在府衙,直到紀知府和本王交談才得知牙牌一事。”
趙白魚:“卑下明白。”
康王敲敲桌麵:“坐下來,我們聊聊。”
趙白魚應聲落座,低眉順眼,不見半點銳氣,瞧上去是個脾氣頂好的人。
準是被趙府上下欺負得不敢有脾氣。康王如是一想,心裡不得勁兒,於是開口:“說來你還是本王外甥,得叫我聲小舅,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儘可來找我,不是非得供上什麼血珀至寶才能來找小舅,平時儘可到康王府來玩兒。”
趙白魚知道是客套話,更明白是康王有意與他交好、互來聯絡的意思,當即拱手感激地說著場麵話:“這些年來,五郎時刻掛念太後、陛下和舅舅們,心中時常為親人們祈福平安,更知道舅舅們日理萬機,為朝廷解困、為百姓解憂,自然不應為自己的一點小事而打擾舅舅們。”
“你有這份心就很不錯。”康王臉色和緩,目光越發和藹,像個真心掛念外甥的好舅舅。“以後有事,儘可來康王府。”
他摘下腰間的黃龍玉玨贈給趙白魚:“當年我還是皇子時,父皇送我的玉玨,見玉如見人,就當我的見麵禮。”
趙白魚推辭,康王說:“長者賜,不可辭。”
趙白魚才接過黃龍玉玨。
康王又問了趙白魚幾個問題,趙白魚一一回答,最後又問:“聽說你本來過了鄉試,有秀才功名在身,後來怎麼沒繼續考下去?”
趙白魚沉默稍息,揚笑說道:“不巧生了場病,錯過會試。”
科舉於天下士子而言,是鯉躍龍門,福澤三代的大事,即使重病在身,隻要沒死就會到考場,所以趙白魚放棄會試恐怕和趙府、趙鈺錚等人有關。
康王:“大景向來以人才為重,陛下求賢若渴,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凡你是為朝廷、為百姓辦事,你有這個能力,哪怕大字不識,也能青雲直上,官拜二府三司。”
趙白魚謝他良言,又是一番日常交談。簡單寒暄後,趙白魚拜彆康王府。
趙白魚一走,霍驚堂自大堂後廳走出,聽十王爺感歎:“是個可憐的好孩子,我們這些年的忽視倒是對不住他了。子鵷啊,要不你跟陛下說說退婚的事,就彆為難人了。”
霍驚堂往趙白魚方才坐過的椅子坐下,垮著扶手說:“真想照顧趙白魚,不如趕緊想辦法救他恩師。”
“對。”康王:“不過這件事牽扯太大了,你要怎麼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