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五皇子指著趙白魚怒斥:“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趙三郎有些隱忍地指責:“你前段時間奔走救師,我還當你高義,原來義字還分人的嗎?趙白魚,彆忘了你今天的官位哪來的!在外頭,彆丟了趙府的臉。”
趙白魚:“我肯定不會忘記你們當初是怎麼為了趙鈺錚逼我打消科舉的念頭,又為了補償,隨便施舍一個七品小官給我,我心裡當然記著父母的恩情。不過話說回來,可惜趙鈺錚對武舉沒什麼興趣,否則三哥也得放棄武舉,現在也不能在龍奉軍當個前途無量的五品指揮。說不定跟我一樣在開封府當差,做個捕頭也很開心不是?”
趙三郎從未被趙白魚如此辛辣地諷刺過,以前無論他們做什麼,趙白魚都欣然接受,以至於他們以為趙白魚沒脾氣也沒骨氣。
“你——我!”趙三郎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趙小郎君說話怎麼這麼嗆?”誰也沒料到率先發難的人會是霍驚堂,隻聽他慢吞吞說:“趙宰執好歹給了你一個七品小官,須知進士僥幸得了官也得從九品做起。”
雖然是討人厭的霍驚堂開口,但說話內容中聽,五皇子冷笑道:“有些人本性是條白眼狼,不知感恩便罷了,還心存怨恨,妄加指責!果然根上就是歪的……”
話音未落就聽霍驚堂的副官大聲說悄悄話:“將軍,不能這麼算!受舉薦拿的官職乾到五品就算到頭了,跟聖人門徒、天子門生,正兒八經科班出身的進士可不同,進士得了九品小官,可他們升遷速度跟點了炮竹似的,蹭蹭往上,拜將入相,位極人臣。”
霍驚堂:“是這樣嗎?”
副官重重點頭:“聽陳侍郎說趙小郎君當年才華橫溢,頗有複刻趙宰執三元及第的風采,可惜忽然銷聲匿跡,竟也沒能在科場煥發光彩。要是當時參加科考,說不準現在知府就是他來當。”
霍驚堂:“那是真可惜——可惜!阻人科考,斷人仕途,如挖人祖墳,這事兒做得確實不厚道。”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說得趙三郎麵紅耳赤,喏喏不敢言。打了雞血似的五皇子也被嗆得無話可說,太子隻好發話,把眾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案子本身。
“知法犯法,私刑逼供,怠惰瀆職,按律當摘下頂上官帽,杖打三十!趙白魚,你可認罪?”
“下官不認。”趙白魚悄悄看向霍驚堂,後者朝他眨了下眼睛,琉璃色菩薩眼帶來的距離感霎時衝淡不少。“下官的確鞭笞過人犯,但這是事出有因。”
“何因?”
“李棟身為朝廷命官,當街聚賭,犯了大景官員不得聚眾賭博的禁令,被抓進牢裡還大言不慚,聲稱京官不敢得罪他,連趙宰執見了他都得給幾分薄麵,所以下官令獄卒鞭笞三十,以儆效尤。不過夜間奔喪,下官的確不知,如果知道,肯定再令獄卒鞭笞五十!為人子女應儘孝道,母喪期間不守孝,還在外賭博,這是罪上加罪!”
賭博?
太子立刻看向五皇子,後者臉色鐵青,怒瞪著李棟恨不得剜了他,狗東西喊冤的時候竟然敢隱瞞聚賭!
須知大景禁賭,雖屢禁不止,但條文律令明明白白規束官員不得參與賭博,更何況是奔喪期間聚賭,那是罪加一等!
太子:“可有人證?”
趙白魚:“同時被抓回來的八十人都可以為下官作證,還有當時抓捕他們的衙役也能作證。”
太子看了眼霍驚堂,對方盯著佛珠仿佛看出一朵花來,暗自慶幸他沒借此大鬨公堂,於是打圓場:“既然是誤會,趙大人官複原職,此案無需再審。”
“慢!”五皇子可不樂意:“按律鞭笞三十,李棟卻被鞭笞八十,你還敢說自己沒有私刑逼供?”
趙白魚:“殿下有所不知,按我們牢裡當差十幾二十年的獄卒的腕力,犯人一般撐不到八十鞭就臀骨碎裂而死。我看李棟能躺能臥中氣十足,怎麼看也不像被打了八十鞭,殿下可以請經驗豐富的老獄卒來看李棟的傷勢是八十鞭還是三十鞭造成的?如果信不過京都府衙門,可以去刑部請。”
刑部是太子管的,不管獄卒檢查出什麼結果來,趙白魚都吃不了虧。反而太子真請了刑部獄卒來驗,既說明他小氣性,又擺明身為京都府府尹的他也不信任自己治理下的衙門。
趙白魚說這話就是故意嗆他,將了太子一軍,彼此不痛不癢,純粹膈應太子。
“不用,孤信任趙大人。”太子憋著悶氣誇趙白魚。
趙白魚:“殿下還有疑問嗎?”
五皇子咄咄逼人:“李棟算是自作自受,但一共八十七人被抓,為什麼至今隻審了一個李棟?聽說京都有不成文的規矩,凡犯夜禁者,交錢了事,交不出就關上一年半載,可有此事?”
“絕無此事,殿下不可道聽途說。”
五皇子甩袖:“那就現在處理!你的上官太子和紀知府都在,正好看看你平時怎麼執法!”他逼近,直視趙白魚的眼睛:“提人犯,按律鞭笞八十,我們就在這裡看著你行刑!”
八十七人同時受刑,裡頭還有老弱婦孺,說不定當堂死一半,雖是太子皇子們的命令,但案子經他的手、法由他來執,死人的債當然算在趙白魚頭上。
這會兒執了法,明早諫官就能在趙白魚頭上扣一個酷吏的帽子。
趙白魚不卑不亢,斬釘截鐵:“恕下官不能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