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2556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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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景三司衙門距離都挺近,隨時能串門,從私庫內侍高都知那兒探聽出點內幕的戶部判官,匆匆找到度支、戶部兩司的幾位大人就此事私下商議。

度支副使:“胡話!我不信太子敢碰部費,說句難聽的話,他不一定沒有一身騷。五殿下擔任戶部使多年,不說自己,底下人誰沒收過部費?誰家裡搜出來不是腰纏萬貫?太子和五殿下真敢自斷臂膀,就為了拿‘部費’去填前程?”

度支判官看向戶部判官:“大人,您在五皇子底下做事,就沒覺察到點什麼?”

戶部判官麵有難色:“我不是五皇子心腹,職位尷尬,職權不如正使、副使,也不能直接碰稅賬,還不如底下五案。說到底,判官就是被拉來墊背的,真有心整治‘部費’,你們說最後被推出去背鍋的人是誰?是我們幾個!”

“度支正使和戶部副使都是陛下的心腹,太子動誰也不敢動他們,鹽鐵司的地位比度支、戶部兩司重要太多,就算開刀也不會動到鹽鐵司頭上,隻有度支副使大人你和度支判官大人,還有我,頭頂壓著佛,腳下一群小鬼,背後沒靠山,我們三個都會被推出去背鍋!”

這番話唬得度支判官和度支副使一臉戚戚然。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趙白魚帶著三箱白銀過來交通融經費。

“什麼意思?三大箱白銀——是以太子名義從陛下那兒借來的部費!好啊,看來高都知沒說錯,就是衝我們來的。”度支副使拍著椅子扶手不停說:“京都府的賬衝著我們這兒送,趙白魚誰都不堵,就堵我們的路,擺明衝我們來,明擺著想我們背鍋!”

“會不會是趙白魚私自行動?”度支判官還是覺得這事兒懸。

“趙白魚?他一個七品小官哪來的膽子衝三司開刀?!他敢得罪滿朝文武?就算是他衝三司開刀,動機呢?能得到什麼利益?隻有太子想要錢,想要陛下的信任,我明白了!”戶部判官恍然大悟:“科場舞弊,太子牽涉其中,不乾不淨,之後陛下大刀闊斧改革宵禁,全權交給陳師道,不讓太子插手,難道不是對太子產生懷疑的信號嗎?還有黃河水患,禍及淮南,淮南那塊地方可是太子的後花園,真不怕陛下牽連嗎?”

“怕!就因為怕,所以太子急需邀功,淮南水患缺賑災銀子,又能邀功又能補過,一箭雙雕!”度支副使感歎:“可怕,真是可怕的手段、可怕的心性,如此針對我等,是要寒我大景朝臣的心嗎?”

此時又有人來報,說是京都府新任知府身邊的師爺的意思,要抓趙白魚賄賂的現行。

度支副使冷笑連連:“好啊,好啊,在這裡挖坑等我們跳!”

度支判官:“我感覺不太對,是不是馮春山刻意針對趙白魚?”

戶部判官:“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這是衝著趙白魚嗎?不是衝著我們來的?為何針對趙白魚?你怕是不知道太子曾承諾將趙白魚調去刑部,五皇子也在朝堂上對陛下、對朝官親口說出趙白魚清正廉潔的話!”

“他們就是一夥的!”度支副使鐵板釘釘地說:“串通好了來演戲,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等我們抓了趙白魚行賄,將他送往大理寺、刑部,到時一審問起來說你為什麼行賄,他就有理由揭露‘部費’,再聯合禦史台禦前參一本——”

度支副使連連搖頭,眼神放空:“真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啊!”

戶部判官:“誰死誰生還不一定,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出擊!”

度支判官:“你想怎麼做?”

戶部判官:“到陛下跟前參我們自己一本!俗言道法不責眾,真查下去又是一場大獄,大景眼下經不起任何動蕩,陛下必然瞻前顧後,大開恩典,不會追究到底,但會讓底下人把這些年貪汙的‘部費’交上去。”

戶部判官若有所思:“不無道理。眼下朝局困難,亟需賑災銀兩,國庫、私庫缺錢……但我們主動揭發‘部費’不就得罪同僚?日後會被整死啊!”

度支副使:“哼!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閻王難纏,小鬼還對付不了?兩位殿下得罪不起,還不能抓馮春山墊背?他以為命令趙白魚打頭陣就能躲在後麵看戲,我非要他到前頭來!”

說著話,度支副使叫人傳話,就說他們心領神會,儘管放開手乾,最好是馮春山親自出麵到禦前參一本!

“京都府乃京畿之要,陛下任命馮大人擔此重任是看重馮大人的才能,有意栽培馮大人,馮大人萬不可辜負陛下。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要燒得響亮,最好震驚朝野,直接入陛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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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朝官的回複在師爺意料之中,隻是過於熱情的態度還是令他心生疑慮。

他將話原原本本帶到,馮春山捏著小胡子思索再三,竟覺得三司朝官所言有理。

“你彆勸我,你不懂,你目光還是短視了點,三司使是叫我參趙白魚嗎?不,其實目標是趙白魚背後的臨安郡王!你知道京城裡流傳一個秘密,關於臨安郡王偷偷藏起來的那支神鬼兵嗎?”馮春山捶著手掌心說:“是了,是了!哈哈,不愧是五殿下治下的三司戶部,忠肝義膽,舉一反三!”

馮春山整理朝服,正襟危顏:“師爺,替本府擬份奏折,本府要入宮夜奏!”

師爺拒絕不了,隻能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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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白魚的三箱白銀被留下來,等待銷賬的賬簿也被留在三司衙門裡,沒人給個準信,隻將他趕走,說是等回話。

摸了摸鼻子,趙白魚嘴角噙笑地離開,回到衙門同馮春山對視,互相笑逐顏開,用看死人的目光致敬彼此。

馮春山忍不住樂嗬,打量趙白魚說:“不錯,差事乾得不錯。”

趙白魚:“多謝大人誇獎,下官不勝榮幸。”

馮春山:“你做了件大好事,是大功勞一件,今天就不用忙其他公務,儘早下班,回郡王府多陪陪臨安郡王。”

施恩似的,臨了流露出鱷魚眼淚般的不忍,給予趙白魚一點仁慈。

趙白魚不戳穿,傻白甜似的道謝,當即放值,趁夜幕降臨約霍驚堂去新開的瓦舍過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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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京都府夜不宵禁,坊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酒樓茶坊,通宵達旦,街邊小攤琳琅滿目,酒樓裡吹拉彈唱、說書賣文,街邊賣藝雜耍,特色小吃,冷飲果子,不一而足。

趙白魚和霍驚堂肩並肩走著,寬大的袖袍蓋住他們底下交握的十指,他們時而站在酒樓裡聽說書、聽彈唱新曲,時而到外邊的小攤要一些特色小吃填飽肚子,還買了冷飲果子,叫外賣跑腿送去硯冰、崔副官,另一份送到秀嬤嬤和姑娘們那兒。

“那兒有雜耍,快去看。”

霍驚堂看兩眼點評:“改天帶你到軍營裡,叫他們給你表演表演。”

“那沒意思。”趙白魚拽著霍驚堂的袖子,興致勃勃說:“你彆不動,我瞧不見了!”

霍驚堂願意逛夜市不代表他喜歡鑽進人多的地方,但小郎君喜歡,他也沒辦法,便在前麵開路,寬大的衣袖輕輕一拂,兩道行人便覺有股推力將他們推開,不過在人堆裡人擠人很正常,便沒多在意。

如此開路,趙白魚輕鬆到了前排,好在他沒臉皮厚到跟最前排的小孩子搶位置,身旁左右還是成年人。

霍驚堂在趙白魚左後側,幾乎將趙白魚攏在懷裡,護著不讓他被擠開。

趙白魚目不轉睛地看前麵攤子裡的雜耍,眼眸裡倒映著燭光,肉眼可見地驚喜、歡喜和快樂。

霍驚堂則百無聊賴,乾脆瞧趙白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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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馮春山入宮夜奏,進入文德殿立即下跪:“京都府知府馮春山叩見陛下!”

“起身吧。馮春山,何事夜奏?”

馮春山起身,眼角餘光瞥見左前方還有三道身影,麵孔陌生但衣服、官帽和腰間魚袋約莫能認出是什麼官職。

“臣要參……”

馮春山忽地咯噔一下,度支副使?兩司判官?怎會在此?難道也是夜奏——奏什麼?莫不是得五皇子命令來助他參趙白魚?

可五皇子知道這件事了嗎?

馮春山心情迷茫,他想靜悄悄處理完趙白魚再向五皇子彙報,原來被提前知道了嗎?

元狩帝見他一時不語便好心開口:“可是想參三司以權謀私,約定俗成,借銷賬貪汙受賄一事?”

馮春山連連點頭:“是是——呃!”

什、什麼?!

馮春山愕然,抬頭看向元狩帝,目光茫然地落在前方三位三司朝官身上,什麼情況?不是參趙白魚試圖行賄,怎麼變成參三司了?

他有幾條命敢去參三司?

“不……”

“朕知道了!”元狩帝快速截住馮春山話頭說道:“度支副使和三司判官都已經先參了自己一本,才讓朕知道底下出現這麼大一個漏洞,明目張膽行賄受賄——不,是壓著人必須行賄!什麼‘通融經費’、‘部費’,還約定俗成,一厘三毫?比朕還會搶錢!各個腰包鼓鼓,可是國庫,朕的私庫還籌不出四百萬兩賑災款!”

“好個規矩!”元狩帝不住感歎:“養癰畜疽啊,是朕的過錯,朕還以為治下清明,百官不說完全清水一潭,可也不至於汙泥一灘是不是?”

“陛、陛下……”馮春山一臉欲哭無淚,渾身哆嗦,想說什麼卻沒法說出口,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騎虎難下,上了刀山下麵還是油鍋,生不如死的難受。

“馮春山,你是個好官。”元狩帝給他戴高帽,把他架火上烤:“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把火燒得好,燒到朕心坎去。若是人人都像你,朕就不愁了。”

馮春山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不用抬頭就能感覺到三司朝官投來的仇恨目光,心肝顫、腎痙攣,腿肚子發軟,目光渙散。

完了,全完了。

壞了五皇子多年經營,斷了各個部門底下人謀財的路子,怕不是要被千刀萬剮?

何況他和五皇子的關係沒法解綁,他出麵等於太子門麵,他參三司、參部費,等於太子出手謀功績!

他就是隻十尾貓,也不夠死的啊!

早知如此,便不去招惹趙白魚了。

平白惹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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