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2032 字 8個月前

“我偷溜進去,發現他們在後邊埋屍體,粗略估計死了七.八人。瘟疫才剛開始就死這麼多,暫時沒有藥能壓製,後續很不樂觀。”

趙白魚犯難,他前世跟著外公背過不少千金藥方,唯獨時疫相關的藥方很少接觸,因為現代醫學發達,直接研究疫苗,便沒叫他背誦時疫相關的藥方。

這事兒他幫不上忙。

“先叫崔副官以撫諭使的名義奏請揚州府,派多點藥材和太醫過來,想辦法製止疫情。”

***

崔副官收到回信,通過施壓呂良仕向上級揚州府要求增派藥材和太醫,揚州知府蕭問策摔開書信,同左右判官說:“呂良仕得寸進尺!”

左判官:“或許真的是疫情緊急,看呂良仕信裡的意思是撫諭使也注意到江陽縣時疫,揚州府不得不出力。”

右判官:“呂良仕左右逢源,前一陣削尖腦袋往揚州府裡頭鑽,想進太子黨,這幾天卻銷聲匿跡,像是找到新靠山。”

蕭問策:“你想說他投靠欽差?”忽地冷笑:“那撫諭使是來抓他小辮子的,他投靠欽差不是自投羅網?”

右判官:“可是還有一個鄭運副。呂良仕此前就是秦王黨,秦王倒台他才想找新靠山,眼下調來一個淮南運副,偏偏是鄭國公府裡頭出來的,都說門生故舊藕斷絲連。與其另攀高枝,不如攀回原來的枝頭,他呂良仕本就是牆頭草,想兩頭抓是人之常情。不過我看鄭運副未必拿他當回事,他敢屢屢從我們這兒要藥材和太醫,恐怕是打著借時疫做功績的念頭,將功贖罪。”

蕭問策順著他思路猜想:“你意思是呂良仕謊報,隻將疫情往嚴重了報,從我這兒騙取藥材和太醫以便以後做出一折漂亮政績,補鄧汶安這樁冤案的過?”

右判官:“便是如此!否則時疫怎麼會突然爆發,又突然情況轉急,且還出了檔底下人偷藥材去賣的事兒?這麼多事情連環撞一塊,哪有這麼巧的事?”

蕭問策:“如果就是湊巧,而呂良仕的確想借時疫將功補過,與此同時還有撫諭使到江陽縣盯著他,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和作假,才屢屢上折子至揚州府?”

“不無可能。”左判官尋思片刻便說道:“不如先派人到疫情區探究竟,再叫個人去江陽縣探探撫諭使的虛實,按理來說,若是撫諭使到了,大人您也得親自登門拜訪。至於這份請撥藥材和人的折子,可以增派一些,但不能多,就說咱們這邊也發現幾個似有時疫症狀的病人,正召集太醫商量對策。屆時便是撫諭使責問起來,咱們也有理由擋回去。”

“也是個法子。”蕭問策拍桌:“就這麼辦。”

***

呂良仕收到一車藥材和一個太醫、四五個學徒時都快瘋了,指著衙門外頭,揚州府府衙的方向痛罵:“草菅人命!他蕭問策這是草菅人命!都什麼時候了?知道病倒多少人了嗎?就這麼點藥材,這麼點人,這是要害死我啊!”

幕僚趕緊勸說:“聽衙役回話,說是病倒的災民從十幾人增多到上百人,之前的三車藥材用得七七.八八,太醫夜以繼日,累倒了一個,揚州府那邊還在觀望、試探,咱們實在等不及,不若先把縣裡的大夫和藥材都搜刮送過去?”

呂良仕:“好!好!就這麼乾——等等,得留三個、不,五個大夫,還有兩車藥材在縣衙裡。對了,千萬不能讓欽差大人知道疫情情況——”

“是否遣人去找漕司或帥司?知府不信我們,乾脆越級找上差的上差?”

“不行!”呂良仕厲聲拒絕:“要是漕司和帥司那邊也知道江陽縣的疫情,等於整個淮南都知道,消息遲早傳到京都府,被聖上知道死了那麼多人,我還怎麼將功補過?”

“還有,時疫區得瞞著情況,不能對外泄露半分。”

呂良仕抹著滿頭冷汗,原還能拿疫情當政績,誰能料到疫情來勢洶洶,不過幾天便有無法控製的趨勢,害他連連向揚州府奏請的折子都不敢往嚴重了說。

“瞞著——如果有人來問,定要瞞下來,謹防是欽差大人私訪,得把疫情往輕了說!”

幕僚愕然,顯然是沒想到呂良仕下限能低到這地步。

***

來時疫區查探的人被瞞了過去,以為時疫不嚴重,將情況如實報回揚州知府。

蕭問策惱怒,措辭嚴厲地譴責呂良仕好大喜功,叫他腳踏實地乾實事,好好想想脖子上那顆腦袋。

思及撫諭使,怕呂良仕在其間做文章,蕭問策便以揚州府發現時疫為由,隻給少量藥材,甚至不願增派太醫。

收到回複的呂良仕自是急得眼前發黑,一封封書信送進揚州府。

***

淮南的官推來推去的功夫,時疫區轉眼就過了七.八天,短短時間內已然死亡上百人,統統拉到後山就地掩埋,不過用了大量石灰阻止病毒擴散。

在這期間,隻送來七車藥材和兩名太醫、十一二個江陽縣大夫,趙白魚尋機進入疫情區幫忙,因為提過一些有效性法子而融入大夫群體裡,時常聽他們商討如何製止疫情蔓延。

聽著聽著,趙白魚腦子裡浮現一些年代久遠的千金藥方,因時日太久,記憶模糊,很難回想起來,他這些時日便一直努力回想前世的千金藥方。

此時有人掀開簾子衝裡麵的大夫說:“又送進一批病人,大概八十人。藥材隻剩下兩車半,儘量省著點用,但再不補給就是坐吃山空!”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太醫語氣沉重地說:“如今已經擴容到四百五十一人!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怕是整個災民區都會淪陷!難道消息沒傳回縣令?揚州府沒有動靜?淮南省呢?四天了,還沒有增派新的人手和藥材過來,真想置這兒上萬災民於死地不成?”

另一名太醫說:“說不準真想置災民於死地!我聽聞聖上派撫諭使來查一樁冤案,要是爆發時疫就是罪上加罪,眼下死了幾十人,就算及時解決時疫,本地縣令也推脫不了責任。與其被追究,不如破罐破摔,死捂到底!”

累病了的老太醫顫顫巍巍地斥責:“膽大妄為!若叫老夫有幸逃過此劫難,必定回京上報陛下,降下雷霆重罰,給京東、淮南兩省百姓一個交代。”

旁餘十幾名大夫歎氣:“恐怕此劫難逃。”

“我了解本地縣令,那就是一隻貪心的豺狼。鄧汶安的案子我也知道,我曾接待過一個病人,她在王國誌家當廚娘,連鄧汶安被王國誌屈打威逼冒名頂替的事,她也知道。隻可惜鄧汶安認罪畫押的時間裡,她因病昏迷,待她醒來想去作證,人已經被送到淮南省了。”

趙白魚開口:“當真?”

“自然!”老大夫說。

趙白魚問了老大夫的姓名住址,又問他假如撫諭使召他出堂作證可願意,老大夫當即慷慨激昂回答:“有何不願?做大夫濟世懸壺,上公堂救人一命,本就是我窮儘一生堅守的人生準則!”

趙白魚心生敬佩,治病救人,老先生真正做到了醫者仁心。

不僅是他,在場十幾名普通大夫和太醫官沒有一個退縮,累病了的太醫官甚至服猛藥保證頭腦清晰,研究對症下藥的方子,比起淮南官場可謂高尚與卑鄙的鮮明對比。

老先生又說:“便是那廚娘也是願意出堂作證的,我們人窮誌不短,有忙不幫,見死不救,如何安心?”

趙白魚朝他鞠躬,提前謝他與廚娘的仗義執言。

這世道並非人人涼薄,人情冷漠。

老先生卻覺奇怪:“你是何人?”

趙白魚:“兩袖清風,一介儒生,借英雄膽氣,行公理正義。”

老先生神色微微一凜,眼神亮起,肅然而隱晦地拱手,便儘在不言中。

便聽那廂太醫官和大夫陷入另一則千金藥方的爭論中,老先生精神抖擻地擠進去,大聲發表他的見解。

趙白魚站在門口,掀開簾子,裡麵的光照出去,外頭的人奔走匆忙,熬藥的火光和彌漫的藥味是渺小卑微的人與天,與爾虞我詐的官場,與至高無上的皇權爭鬥,那些人自顧自投入到陰謀詭計的戰場裡,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忽視腳下的百姓,可真要到了生死關頭,遠不如他們眼中的塵世螻蟻高貴。

閉眼定神,趙白魚大踏步出臨時搭建的帳篷,提筆書信:“傳本官令,著淮南提點刑獄使宋靈調撥淮軍、南軍兩路營兵,淮南提舉常平使兼揚州知府蕭問策立時撥人、撥錢、撥藥材,支援江陽縣疫情,著人拿下江陽縣縣令呂良仕,待本官問話!災情緊急,不得貽誤!”

***

拿到蓋有官印的折子,魏伯立即拿著尚方寶劍先去見淮南提點刑獄使宋靈。宋靈接過折子,二話不說,立即前往淮軍、南軍調遣營兵。

兩路都總管司本是義正言辭:“提點刑獄使無權調遣營兵,除非有帥司安撫使的手諭!”

宋靈則拿出折子,並讓他們看魏伯手裡的尚方寶劍:“撫諭使代天巡狩,奉命便宜行事,按律可越權越級調遣地方省諸路營兵!”

兩路都總管司當即後退,各領一路營兵隨宋靈前往揚州府搬運人、藥材於第二日抵達江陽縣,扣下江陽縣縣令呂良仕。

***

此時,時疫區。

三位太醫官和十幾位大夫不眠不休地研究如何扼製時疫,至今仍無頭緒,似乎是為了響應開國來最大的洪水,因而降下最難以克服的時疫,甚至有兩名大夫被感染,不得不隔離。

趙白魚有時進來看看狀況,大部分時候在外擔任時疫區指揮坐鎮,因捕頭班頭都跑光了,隻剩下小兵跟無頭蒼蠅似的亂作一團,而外頭仍被營兵堵住出路。

沒法,趙白魚隻好出來臨時擔任指揮,索性他習慣了一人當前,練就而成的鎮定氣度說服了慌不擇路的眾人。

而當他再一次進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恰好聽到資曆最深的老太醫感慨道:“要是神醫徐ming碧在此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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