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3099 字 7個月前

“那……還盯著咱們這位上差?”

“人都沒來,盯什麼盯?你到哪兒找他?”

“那,那怎麼辦?府裡的商人都在催,不能再耽擱了。這禁運一天,就少一天的錢,白花花的銀子流進四渠裡,小的實在肉疼。”

“我不心疼啊?”漕運稅務副使也覺得奇怪,完全摸不透趙白魚:“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真本事?是不是真青天?怎麼沒點動靜?難道是五皇子驚弓之鳥,危言聳聽?”

一轉身,漕運稅務副使捶著手心說道:“我去請問過五皇子再做決定。”

***

汴河、蔡河、五丈河和通惠河四渠貫穿京都,一共設置七個水門、十四座橋梁,每日大小船隻往來頻繁,河岸纖夫時常聚集,碼頭熱鬨,可從中窺見大景商業的繁榮昌盛。

汴河西水門不遠處的河岸上,頭戴鬥笠、一身布衣打扮,猶如漁民的趙白魚正在釣魚,已經坐了一上午,魚簍裡僅有兩三條小魚。

左手素分茶,右手肉餅的硯冰來到趙白魚身邊說:“五郎,您這十來天到處釣魚,郡王府裡那隻敦實的玄貓已經吃魚吃到吐了。您到底還要釣多久的魚?”

接過遞來的肉餅,趙白魚說:“等我想釣的大魚上鉤了就行。”

“啊?”硯冰看向平靜的河麵:“這河裡有什麼大魚?”

河麵忽地泛起層層漣漪,明顯顫動,便聽水門那頭有吆喝聲傳來:“開閘——”

水門轟隆隆地打開,有載滿貨物的巨大漕船陸續進入京都,穿過與水門相對的拱橋,而無論是水門還是拱橋都無人攔下漕船收取商稅。

硯冰靈光一閃,連忙蹲下來壓低聲音說:“五郎,您說的大魚就是指這些漕船?”

趙白魚:“總算出現了。”

硯冰疑惑:“之前守過其他水門,都是些民船、漁船,可是數來也有十幾艘官船過關,都繳納商稅和過關稅,沒感覺出問題,怎麼今天西水門忽然進來這麼多官船?”

趙白魚:“你再想想,之前的漕船和今日的漕船有何區彆?”

硯冰聞言仔細盯著過往的漕船許久,恍然大悟:“——是貨物!之前的漕船沒怎麼裝載貨物,今日的漕船滿當當的貨物!”

趙白魚:“課稅是以貨物的斤兩和種類來計算,鹽鐵、絲綢、茶和木材稅率最高,其餘次之。前幾天的官船是用來試探我的,熬了十幾天終於忍不住了。畢竟一天不開張,丟的是大把大把雪花銀,能忍十來天,實在是看得起我。”

硯冰掰著手指頭算:“朝廷規定漕船最小規格得是二百五十料,我瞧就這當下過水門的漕船得有二十艘,每艘起碼五百料,如果都是非免稅貨物,僅看重量就是一筆不小的稅。”

漕船即官船,料為大景重量單位,二百五十料約等於十七噸,而五百料約等於三十五噸,而商船課稅分為關稅和勝錢,其中關稅按船隻重量來計算收費。

關稅不是商稅裡的大頭,一艘三十五噸的大漕船最多收四五兩白銀。真正的大頭是勝錢,即以商船所載貨物價值來計算,抽取百分之二的稅率。

假如一艘漕船運送價值一萬兩的貨物,便要交二百兩的勝錢。京都府一天來往上百條漕船,便能收到兩萬兩稅,一年至少七百多萬兩白銀稅。

當然這是粗略估算,大半漕船運送糧食,在免征稅行列裡。

“不過每年估算也能征收到四五百萬的白銀稅。”

然而朝廷每年總收入也不過二三千萬兩,去年京都府漕船課稅僅三十萬兩。

“嘶——”硯冰倒吸口涼氣,“好多錢。商船就在眼前,咱們趕緊拿官防印信到前頭攔下來!”

“急什麼。總得卸貨?總得出京?還有碼頭和下個水門能逮他們。更何況這種事得長期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

硯冰:“就不管今日的商船了?”

“怎麼不管?一天數千上萬兩的稅呢。”

“通知公使過來?”

“稅務司漕運衙門裡頭超過一半人和戶部勾結,現在去就是通風報信。”趙白魚收起魚竿和魚簍說道:“走吧,去牙行雇人。”

***

漕運稅務副使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看到碼頭跑回來的小吏便趕緊問:“如何?”

小吏氣喘籲籲:“風平浪靜,一切順利!今日共有一百二十條漕船入京,其中五十條船運載免稅的糧食等物,而剩餘七十條漕船運載玉石、瓷器和鹽茶等物,就今日的稅收,按大景律課稅稅率的六成,少說也能入賬七萬兩。”

漕運稅務副使眼神銳利:“知道你算賬本事強,但是有些話該爛死肚子裡就爛死下去。”

小吏哆嗦了一下,低頭回:“小的明白。”他該用黑話來說的。

如果趙白魚在場,大約會驚訝他估算得太保守。

他算法是每艘船運載貨物約一萬兩,而實際這些南來北往的船隻會運載玉石、鹽、茶甚至是黃金等珍貴之物,一艘船總價少說也是五到十萬兩。

當然並非每天的稅收都這麼高,這是因為漕運停了十幾天的商船,全部累積到今天,確定無事才開漕運。

一年中至少有三百天勝錢日入賬不到一萬,但總的,也有四百近五百萬兩白銀入賬。

漕運稅務副使:“我之前從殿下那裡回來,叫你盯著郡王府……可有情況?”

小吏為難:“小郡王到底是西北戰無不勝的將軍……咱們的人離太近都被發現,被扭送到官府去了。不過!郡王府三條街開外的每個路口都有咱們的人死死盯著,保準一隻蒼蠅也飛不過去!”

“……”

三條街開外還敢擔保蒼蠅飛不過去?

漕運稅務副使按著太陽穴艱難地說:“算了。不靠譜,我這心裡不太安定,突突地跳著。不成,我得做兩手準備——你趕緊將那些商船對應的貨物總價和商人名字都給我,我去趟三司。”

小吏不解副使的焦急,隻照做。

***

七十艘商船分彆在府內七個碼頭停靠卸貨,一直忙碌到暮色降臨,碼頭不遠處的小攤和酒樓客棧都支起燈籠,於寒風中伴著食物的熱氣大聲叫賣,倒是生意興隆。

船主不時大聲嗬斥:“快——搬快點!小心手腳!當心裡頭的貨!那都是珍貴的寶物,損壞了一件兩件,賣了你們也賠不起!”

碼頭纖夫吆喝著拉扯商船靠岸:“嗨!嗨喲嗨!嗨!”

便在這時,有一幫人穿過小攤、酒樓,飛快包圍碼頭,七1八個船主雖受到驚嚇,但多年來平安無事,早已有恃無恐,撥開人群衝到前麵怒斥:“你們是什麼人?”

“都商稅務使趙白魚!”

執火把的人群散開,身著官袍的趙白魚從中間走出,看著船主笑說:“管漕運,收稅的。”

話音一落,笑容一收,趙白魚喝道:“把人全給我帶回去!”

船主未動,他們身後卸貨的人便向前一步,滿臉地不服氣。

趙白魚眸色一沉:“怎麼?想當亂黨,違抗執行公務的朝廷命官?”

船主攔下後麵的人,紛紛向前:“我們跟大人您走,但是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您眼下攔的是什麼人的財路!”

趙白魚溫和一笑,像個隻會拿筆而未見過血的書生:“不勞您多慮。”

“帶走!”

***

相同的情況同時發生在其他六個碼頭,七十條船的貨物被扣在碼頭,船主都被帶回都商稅務司,沉寂多年的後置房亮如白晝。

另一頭,圍觀目睹船被扣、人被抓的小吏連滾帶爬扣開五皇子府的大門,將此事告知。

彼時稅務副使已將來意告知,聞言驚得站起:“果真出事了?我就知道那新任的稅務使不是吃素的,他一直隱忍不發,留待時機,就等今日抓個現行!”

隨即,他看向五皇子:“殿下,咱們趕緊出手,讓戶部給通關文憑,就說這批貨已經在彆處給了稅。”

五皇子瞟他一眼:“還用你說?本王料到趙白魚一上任必會找事,果不其然。還好早做兩手準備,來人——”

五皇子門下參謀拿著一個盒子進來,五皇子示意稅務副使把盒子拿走。

稅務副使:“這是?”

五皇子閉眼,一副肉疼的表情,咬牙切齒:“塌房稅!就說那批貨都交了塌房稅!”

所謂塌房稅即商人長途運貨,到地方後不能及時脫手,又付不起長期租賃大型漕船的錢,不能長期存放於船艙裡,容易造成較大損失,於是由官府出麵,在碼頭附近修建倉庫,可將倉庫租賃給商人存放貨物。

商人可以選擇在行船過程中交關稅和勝錢,也可以選擇將貨物存放至倉庫時,交足貨物總價的百分之三稅率,稱為塌房稅。

如果交了塌房稅則不必交勝錢,反之交了勝錢便隻需支付少量租賃倉庫的錢,因此塌房稅本質也是通關文憑。

稅務副使聞言喜不自勝:“殿下未雨綢繆,聰明賽諸葛!”

“等等。”五皇子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吩咐幾句:“今晚後寫份折子參奏趙白魚行事莽撞,還有玩忽職守,一連十數天沒到崗位點卯。”

“卑下明白!”

目送稅務副使離開,五皇子掩飾不住肉痛的表情,七萬兩白銀沒法進賬不說,還得倒賠十萬兩!

趙白魚啊趙白魚,當真和他犯衝嗎?

才到新衙門十幾天就叫他破財。

人說破財消災,怎麼他破了財,沒法消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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