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2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1914 字 7個月前

贛西會館。

平老板:“我早說趙白魚是虛張聲勢,你們偏不信!他在淮南和京都出儘風頭,都是因為那兩個地方的官場不像咱們兩江擰成一股繩!”

方星文忍不住心動:“趙白魚無權無人,這次的三十萬石私鹽證明了他是紙老虎,就算真麵對滿船的私鹽,他也沒人能用。”

陳羅烏猶豫:“三爺叮囑過不能小看趙白魚。”

方星文:“此一時彼一時,咱們有東南六路發運司做後盾,還怕一個管不到漕運的漕司使?我看三爺是被外頭誇大的名聲嚇到了,咱們等這麼久沒見趙白魚有大動靜,難不成四省三十八府所有人都得等著趙白魚出招?他不出招,大家都得餓死?”

陳羅烏舉棋不定。

平老板緊跟著勸道:“要不再等幾天?但是其他手續都提前辦好,到時候隻需要貨上船,分批出海口就行。”

陳羅烏:“先按你們說的做。”

***

哪怕魏伯一人能頂十個人用,麵對漕船南來北往的洪州渡口也是無能為力。漕司擠不出人來用,趙白魚琢磨了會兒,故技重施,叫人去牙行雇人。

跑遍洪州府,大小牙行一聽是漕司使雇傭,當機立斷拒絕,甚至鄰府的牙行隻聽到要求去碼頭巡邏便二話不說拒絕。

任憑魏伯和硯冰費儘三寸不爛之舌也說不動牙行,趙白魚也沒法用官威壓迫他們,人家不願意做他生意,又不犯法。

魏伯從鄰府的牙行回來:“沒辦法。我找江湖朋友問過了,江西省最大的牙商是洪州人,贛西會館的主要成員之一。他發話不準任何牙行接漕司的雇傭。”

趙白魚了然:“有備而來,我的底都被他們摸清了。現在是我在明,他們在暗。”

硯冰累得滿臉通紅地跑回來:“渡口、渡口很多船——得有三十條船!看方向多來自廣東和福建,還有從北方來的。卸貨的卸貨,搬貨的搬貨,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跟咱們剛來那個月的冷清截然相反。”

魏伯反應迅速:“有貓膩。”

硯冰:“咱們趕緊去查?”他知道牙行雇不到人,又說:“我們可以找當地的浪蕩子或是遊俠?”

沒等趙白魚回應,魏伯率先反對:“京都是天子腳下,治安最好,就算有浪蕩子、遊俠兒也多俠義,少有違規亂紀的,地方浪蕩子說好聽點是遊俠兒,實際多是一群地痞流氓,和他們交好隻會招惹禍患。”

五皇子得知趙白魚雇傭遊俠兒巡邏碼頭時的第一反應是官吏和地痞流氓私交,並非無的放矢,不是所有遊俠都講義氣,更多拉幫結派的所謂‘遊俠’類似於現代的混混,他們的幫派就是□□。

他們最擅長逞凶鬥狠,以武犯禁,如果當地官吏治下不嚴,無法鎮壓,反會助長其欺壓百姓、違法亂紀的囂張氣焰。

“本地官商勾結,治安不見得有多好。洪州牙行發達,生意做到東南亞,百人裡就有一個是牙商。牙商擅長和人打交道,我不認為他們沒有留意到本地的遊俠兒,如果需要有人處理一些醃臢事而自己不方便出麵,遊俠兒就是最好的人選。”

趙白魚點頭:“魏伯說的沒錯。他們摸清我的底,自然早有防範。我無權調查碼頭,江西帥使信不信得過另說,就算信得過,擅自調兵排查碼頭,真查出點什麼還好,要是沒查出點東西,我就是下一個紀大人。不用商幫算計,就能主動落馬。”

摸著佛珠,趙白魚想念霍驚堂了。

無權無人,四麵楚歌,孤身無援,黔驢技窮,趙白魚此刻覺得他就在一座荒島上,四麵都是能淹死人的海水。

海浪一波更比一波高,稍不注意就會被卷進海裡。

硯冰和魏伯互相對視,保持緘默,不敢打擾趙白魚,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被官場上的事困擾成這模樣的五郎。

“霍驚堂到西北了吧?”趙白魚忽然問。

魏伯:“到了。前幾天和大夏發生摩擦,打了場小勝仗。目前東北、西北都已經入冬,突厥那邊恐怕會發動奇襲。”

趙白魚:“你們說西北的仗得打多久?”

魏伯:“快則一年半載,慢則三五年都有可能。”

趙白魚出神地望著佛珠,每日閒暇時便要祈禱霍驚堂的平安,而在此時,有人來報,道是兩江鹽鐵判官求見。

硯冰和魏伯同時反應過來:“趙二郎?他來做什麼?”

心生警惕,隻覺得來者不善。

趙白魚印象裡的趙二郎還行,依稀記得年少時為了逗趙鈺錚開心,會夥同趙三郎和太子等人欺負他。

後來長大些,許是懂了事,不像小時候那樣橫眉冷對,也會回應他的問候,雖還是不冷不熱的,大概是真當成陌生人來相處。

“鹽鐵判官……”趙白魚咀嚼這幾個字,吩咐道:“讓他進來。”

沒過多久就有一道天藍色修長的身影踏進花廳,氣質儒雅內斂,樣貌斯文俊秀更像謝氏,目光清冷,內秀於心,外毓於行。

他就是趙家二郎,趙重錦。

趙白魚沒起身,兀自摩挲佛珠:“硯冰,沏壺茶來。”

硯冰目光不善地警告著趙二郎,聽話地去沏茶。魏伯則立在趙白魚身後,同樣的眸光警惕。

兩年前見到人還會恭謹地行禮,而今再見卻連個眼神也不給,按理來說天差地彆的態度會讓人想到小人得誌,但趙二郎不覺得冒犯。

趙二郎是三兄弟裡唯一的狀元郎,最聰明,活得也最清醒,知道趙白魚被迫代替四郎嫁給男人後就知道彼此間的親緣斷了,理所當然沒有立場對趙白魚的態度指手畫腳。

他如同對待比上差那樣向官大數級的趙白魚行禮:“兩江鹽鐵判官趙重錦見過趙大人。”

“坐。”趙白魚抬眼:“以你我幾近於無的兄弟情分,想必不是來敘舊,所以開門見山地說,所為何事?”

趙白魚是聰明人,趙重錦也是聰明人,如果不是身份對立,趙重錦其實會很喜歡趙白魚這個兄弟。

“想把兩江鹽商一網打儘嗎?想對贛西商幫打下雷霆一擊嗎?”趙重錦幾句話就勾起他人興趣:“在他們接下來的兩百萬石私鹽轉運時抓個正著就行!”

“你知道他們轉運私鹽的時間?”

“我跟了兩年。最大的鹽場在兩浙,其次是兩淮,最大的市場則是兩江,經江西中轉至周邊六省,每年私鹽轉運至少有三百萬石!”

“兩淮最高記錄年產量不過三百八十萬石。”

淮鹽和浙鹽的年產量占全國九成九,三百萬石……少說吞了年產量的一半。

“所以兩浙兩江鹽商暴富,也是贛西商幫的重要支柱,砍掉它等於砍斷其臂膀。”

“你跟了兩年的私鹽案舍得把功勞平分出去?讓我一個你們趙家最不喜歡的公主之子平白搶去功勞,甘心嗎?”

“我不是沒有私心。”趙重錦坦蕩地說:“兩江帥使和我沒有私交,不能儘信。我沒有調兵的權利,唯有你和我目的一致,隻能找你合作。”

“我也無權調兵。”

“江東帥使是昌平公主的人。”

趙白魚一頓,隨即露出笑顏:“趙重錦啊趙重錦,你比二十年前的狀元郎還會算計,能不顧此前的恩怨情仇,拉下臉麵找本官去求你們最恨的女人、利用她的權勢……你哪來的自信肯定我會同意?趙家憑我和公主的母子關係而粗暴判定我的罪行,現在你又想利用我和公主的母子關係幫你建功立業,你說你是不是太會算計了?”

趙重錦神色淡淡:“世上沒有不可利用的東西,官場講人情、講利益,唯獨沒有私情。我在兩江伏低做小,謹小慎微,麵對昌平公主和兩江官場投射而來的明槍暗箭,險而又險地活了下來,沒道理為一點私情壞我滿盤算計。”

目光坦蕩地看向趙白魚:“我聽過你的事跡,你也想解決兩江官場的問題不是嗎?兩江官場內部不是沒問題,大事上一致對外,你初來乍到就擺出擂台,已經被困住了吧。我現在主動來當你破局的幫手,你舍得拒絕?”

“打垮鹽商,斷了贛西商幫的臂膀,充盈國庫,造福百姓,還是受私情影響,拒絕這個機會,由你親手選擇。”

趙白魚麵無表情,如趙重錦所說,他不會拒絕這個機會。

趙重錦不介意利用昌平公主,他自然更不介意。

唯一的問題是他的生養都和昌平無瓜葛,毫無情分,怎麼才能讓昌平幫他?

“公主沒沾私鹽?”

“沾了。份額小。”趙重錦瞬間理解趙白魚話裡的意思,主動解釋:“贛西商幫近幾年胃口越來越大,目中無人,多次越過公主擅作主張,比如整垮前漕司使就是私自行動。昌平公主需要一個機會打壓贛西商幫,借此吞掉私鹽走運這塊。”

走私行業暴利,尤其私鹽,千百年來下猛力打擊也打不掉,打死一個走私的鹽商隻會讓出市場,喂飽另一個鹽商。

趙重錦說話的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裡頭是一枝做工精良的鸞鳳穿花金玉鈿頭釵。

“先帝賜予昌平公主及笄之物,成親時贈予父親,丟在寶庫裡生灰,我來兩江時私自帶出來。江東帥使胡和宜當年愛慕昌平公主,眾人皆知,所以他認得出這鈿頭釵。最重要的是胡和宜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他拒絕不了這個天大的功勞。”

他又擺出誠意:“如果行動出錯,我一力承擔責任。”

趙重錦將鈿頭釵放在趙白魚桌前:“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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