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1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5798 字 7個月前

趙重錦到了知府衙門,本想出麵救霍昭汶,但見硯冰出現便連忙停下腳步,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見到霍昭汶平安無恙地回來。

心裡稍一動,約莫猜到是趙白魚指使。

他始終關注案子?

或者說,自以為是獵物的霍昭汶才是被狩獵的那個?表麵是硯冰被套話,實則是主動透露兩樁案子,把霍昭汶給攪進去?

燕都尉,“又是趙白魚的弟弟?”

趙重錦覺得有點刺耳,糾正道:“還沒正經地認下來。”

燕都尉心想,有區彆嗎?

二人各懷心事之際,霍昭汶已經和硯冰道彆,臉色陰沉地越過他們。兩人趕緊跟上去,關懷霍昭汶的身體。

霍昭汶回到旅店便一把倒在椅子上,狠狠閉上眼睛,冷漠肅殺的氣勢震懾旁人,無人敢回話。

片刻後,霍昭汶突然睜開眼:“二郎,你在兩江也快三年了,還沒能和那什麼三爺見過麵?”

趙重錦:“遞過數次拜帖都被拒絕,年前倒是忽然改變主意,透露願意見一麵的意思,但之後兩江出了點事,三爺病倒,閉門謝客至今,見麵的計劃便耽擱下來。”

霍昭汶:“他在哪?”

趙重錦搖頭:“卑職慚愧,沒能查出來。”

“兩江還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霍昭汶冷笑,“準備紙筆,待我修書一封,飛鴿傳書送去康王府。”

侍衛速度很快,當即準備好紙筆,而霍昭汶僅思索稍許便下筆,筆走如蛇,迅速寫完一封信塞進信封裡送了出去。

趙重錦上前兩步:“潮商的案子是牙商所為,管文濱卻扣在殿下頭上,難道是牙商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連夜指使管文濱乾的?”

“不是牙商,是本王的親姑姑,大景的嫡長公主!”霍昭汶氣憤地甩掉擦手洗臉的濕毛巾,臉色肅冷,好在已經能夠冷靜地思考。“兩江官場得拔掉一些人,勢大欺主的贛商也得砍掉些臂膀,至於本王的親姑姑也該挫挫她的銳氣了。”

趙重錦:“昌平經營兩江二十年,官場和贛商裡頭都有人。殿下到兩江也有個把月,始終沒個頭緒,好不容易尋到能打進兩江官場的命案卻遭到這個官、那個官的阻攔,今天還遭了劫難,堂堂皇子被關立枷,夠砍他管文濱十顆腦袋了!管文濱固然可惡,背後指使他枉顧人命、枉顧朝廷律法的人,才是真正的橫行無道!大景有這種人的存在,遲早被腐蝕得千瘡百孔。所以卑職以為,擒賊先擒王,鬥倒一個昌平、一個三爺,便是樹倒猢猻散,其餘人不足為懼。”

霍昭汶目光涼涼地盯著趙重錦,後者一動不動,姿態恭謹,仿佛一心為他著想。

“二郎,本王知道你有私心,也不介意你耍心眼,隻要你心在大業、在本王身上,礙不著大局,本王就能睜隻眼閉隻眼,待時機成熟,不是沒有犒勞。但你要是有朝一日讓私情占據上風,貽誤大事,莫怪我不顧往日交情。”

霍昭汶:“他在哪?”

霍昭汶:“‘三爺’來曆不明,神秘莫測,他或許已經猜到你是哪邊的人,答應見你便是有意投誠。”

趙重錦:“卑職在兩江始終單打獨鬥,從未和前任漕司使陳之州有過任何交集,應當看不出卑職效忠於殿下才對。”

霍昭汶:“兩江官場除了地頭蛇鬥來鬥去,隻有鄭國公府的人紮了進來。你表麵是太子伴讀,所有人看來,你都是東宮的人,何況還有一個和你們不對付的昌平公主,可你到了兩江一沒被鄭國公府的勢力刁難,二是屢次躲過昌平公主暗害,官途順順當當,直到任期將近,還漂漂亮亮地辦了私鹽走運的大案。如果三爺真如傳聞中聰明,他會猜不出來?”

旁觀者清,隻要霍昭汶不陷在局中,他就能看得清楚。

趙重錦駐紮兩江將近三年,雖沒借助鄭國公府的勢力,私鹽案也算是他獨立完成,的確天賦異凜,但他明麵身為東宮黨,卻沒被鄭國公府留在兩江的黨派刁難,有形無形給予了一些方便。

如果他沒在私鹽案裡表現突出,直到任期結束也不會有人懷疑趙重錦,偏他露了頭,就一定會被關注。

趙重錦多次求見三爺不得其門,私鹽案後異軍突起,三爺立刻投來橄欖枝,很難說沒察覺出點什麼。

“殿下英明,”經提醒,趙重錦才發現他似乎忽略了三爺,而側重於昌平公主。“重錦有愧。”

“你和我一塊兒長大,是總角之交,也有同窗之誼,情非泛泛,我知道你重視親情孝道,不忿當年對昌平的懲罰太輕,的確四郎體弱多病,小小年紀多災多難,我也看在眼裡,也心疼,所以你囿於私情,我能理解,但是切記公私分明。你是狀元之才、宰相城府,本王知道你是一時糊塗……之前的事,我不計較,接下來你得處理好贛商的事。”

軟硬兼施的一番敲打後,趙重錦不得不提高十二分的警惕。

趙重錦麵不改色:“卑職明白。”

“旁人不知三爺身份,聽他命令行事的陳羅烏、平博典等人一定知道。你去問陳羅烏,什麼手段有用便用什麼。至於平博典,一個牙商涉嫌販賣人口,無視國法,說殺人就殺人,沒道理還留他一條命。”

顯然他將今日被關立枷的怒也撒到罪魁禍首的平博典身上了。

“本王要看一看兩江的妖魔鬼怪究竟什麼樣!”

***

花樓裡,有人飛奔進來,踹開迎上來的老鴇便衝進一間上房,抓起酒瓶就朝醉生夢死中的平博典臉上澆去,等人一醒,正要發怒之際,迅速說出埋在采石場的三具潮商屍體被官府挖出來一事。

平博典頓時清醒:“誰挖出來?”

“洪州知府管文濱!”

“他什麼章程?”

“貼了捉拿真凶的告示,早上又撕了告示說抓到了,是個謀財害命的北商,但下午又把人放跑了。”

“哈?”平博典丈二摸不著頭腦:“管文濱當命案是拿來玩的嗎?”

“我也懵著,便趕來告訴您。”

平博典:“找人使些銀子探路,先觀望再行動。”

“是。”

***

飛鴿傳書不出五日便送來康王的回信,看完回信,霍昭汶冷笑了聲,令燕都尉過來。

“以欽差的名義,將他送到管文濱手裡。”

燕都尉不問原因,便將書信送進洪州知府衙門。

***

前兩日拿了牙商送來的銀子,管文濱正想從牢裡尋幾個江洋大盜背下潮商被害的命案,此時收到信件還疑惑八百年不聯係的恩師怎麼來信了。

難不成是上回抓了恩師的救命恩人,轉頭就告狀,所以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管文濱心驚膽戰地打開信件,做了好一番心理鬥爭才終於看信,眼睛越瞪越大,興奮之色溢於言表,待看完信便是狂喜不已。

“時來運轉!真是時來運轉!這是連老天也見不得我才華沒埋沒,要把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送到我手裡,我要是不抓住豈不辜負老天一番美意?”

師爺見狀,疑惑詢問他喜從何來。

管文濱指著信件說道:“卻是前幾日抓來的北商,真正的俠義之士,見不得有人枉死,更見不得可憐的楊氏沉冤莫雪,便將潮商被害和楊氏被冤枉兩樁事說與恩師聽。恩師欠了人救命之恩,自然要還人情,便允諾如果我破了兩樁案子,就推薦我一個廣東安撫使的位置!更有意思的是這北商和欽差也有點交情,也求到了欽差那兒。”

“唉。”管文濱發出感歎,“前有恩師保駕,後有欽差護航,我還怕個鳥?唐守天是一省提刑又如何?比我官大一級又如何?還有昌平公主明明是被貶兩江,能不能回京都還是個未知數,她一個罪人在我跟前橫什麼?我呸!”

寶貝似地折起信紙,藏在懷裡,管文濱開心不已。

師爺擔憂地說:“大人不覺得古怪?那姓鄭的一介賤商,又是王爺的恩人,又和欽差有點交情,還恰好對兩樁命案關心不已,我怎麼覺得不對勁?”

已經被廣東安撫使這官職衝昏頭腦的管文濱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師爺的話太刺耳,他不高興地說:“你懂做官還是我懂做官?老爺我難道不知道這是官場裡的權衡之術?我不知道我被利用?可是本府告訴你,能被利用的人才證明他有價值。”

“欽差意思明了,他要借楊氏的案子整頓兩江官場,要把一些人拉下馬。你知道被拉下馬的人裡麵有誰嗎?原江西提刑使、現廣東安撫使,他就是錯判吉州鹽井案的罪魁禍首!讓他落馬,罷免他的官職,空出來的缺不就是我的嗎?”

管文濱橫了眼師爺,隻覺得師爺愚鈍不堪。

“趕緊張貼告示,就說本府要重新調查潮商被害的案子,還有吉州鹽井冤案,如果誰能提供線索則重重有賞。”

管文濱哼了聲,事關己方利益,人倒是聰明不少:“叫人盯著平博典,無事獻殷勤,前兩日送了一箱銀子,暗示彆查潮商命案,擺明有乾係!”

他轉身喝令:“叫人盯著他,尋到落單時機,把他們都拷回來!”

***

平博典派來的人到衙門質問管文濱收了錢為什麼還大張旗鼓地追查潮商命案,被衙役三言兩語頂了回去。

“那衙役還說東家您如此關注案件,莫非才是凶手?”

“荒唐!”平博典心一跳快,猛地站起,“管文濱得失心瘋了嗎?他這些年吃了不少銀子,裝聾作啞真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牙行被查,販人的事情就瞞不住,協助我等將良籍改賤籍的事他也有份,他也兜不住!”

平博典怒罵一通後冷靜下來,直覺不太對:“管文濱沒這麼大的膽子?難道是欽差授意?可是欽差查案,他也會落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越想越覺得奇怪,平博典說道:“不行,我得親自去問一問管文濱。”

言罷就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間出發拜訪知府,而管文濱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

人一進府,門一關,火把霎時亮起,衙役包圍過來,便將平博典抓住,扔進柴房裡,令牢裡經驗豐富的獄卒連夜拷問。

平博典雖手段狠辣、心腸歹毒,卻實打實享了十來年的富貴生活,根本受不了牢裡的嚴刑拷打,沒撐過一個半時辰就招了。

“是……是我殺的潮商。”

管文濱心喜不已,撥開衙役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人?”

平博典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抬頭瞪著管文濱:“話多嘴雜,說了不該說的話……”

管文濱:“隻是多說幾句話,你就心狠手辣地殺了他們?想來是平時生殺予奪慣了,才敢枉顧朝廷、官府和國法,真該殺之後快!不過本府秉公辦案,會把你這案子呈至刑部,將你當眾斬首,讓府內百姓知道本府也是個鏟奸除惡的大清官。”

平博典譏諷地笑了,“你以為你審完我這案子還能繼續舒舒服服地當官?”

管文濱:“本府告訴你,本府不是嚇大的。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牙行那點勾當?坑蒙拐騙,害人無數,早該清剿了!”

頓了頓,他又問:“為什麼把屍體埋在采石場附近?”

平博典一愣,聽到管文濱循循善誘:“可是和采石場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由狂笑出聲,被管文濱授意的衙役重重一棍子擊中腹部,嘔出一大口血。

好個洪州知府,一條吃裡扒外的好狗!

這些年既從贛商這兒吃了些,又從昌平公主那兒拿一份,結果誰都沒喂飽他,反過來還想抓一個案子鬥倒兩方,怪他沒看出管文濱的野心和膽子。

平博典隻將敵意投放在趙白魚和欽差身上,壓根沒想到膽小聽話的管文濱會反咬一口,還是致命的一口。

“自然和采石場有乾係。潮商泄露了采石場藏人口、販良人的秘密,才會被滅口。”管文濱失心瘋突然想當清官,平博典知道他會被當靶子,眼下隻有拉更多人下水,才有可能保住自己一條命。“我一介商人,如果背後沒人撐腰,敢隨便打殺他人?”

管文濱信了平博典的話。

他擔任洪州知府約有五載,在贛商、昌平公主和上差三者間曲意逢迎,拿錢聽話辦事,但明哲保身,絕不插手他們那些醃臢勾當,因此一知半解,知道牙行販人,隻要彆太過分,他就能睜隻眼閉隻眼。

隻是沒料到當朝嫡長公主會庇佑一群下九流的行當,販賣大景子民,實在喪心病狂。

了解昌平為人,知其心狠手黑,管文濱心頭驚駭,一時左右為難。

“大人?”師爺湊近詢問,“還拷問嗎?”

管文濱:“供狀先畫押,人關起來,待本府好好想想。”

言罷離開柴房,到前廳來回踱步。

一邊是二三品大員,光耀九代的幸事,一邊是揭發贛商和昌平公主聯手販賣良人、謀財害命,勢必得罪兩江官吏,就怕一不小心落個粉身碎骨。

命都沒了,還當什麼官?

思及此,管文濱便想退縮,止步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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