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堂便來回打量了昌平公主和趙白魚所指的角度,露出一絲了然神色。
昌平一驚,看向趙白魚指的方向,發現又是昨晚出現在她房門口的大夏來使,頓時心慌,什麼意思?
趙白魚在霍驚堂耳邊進了什麼讒言?是不是汙蔑她私通大夏?
兀自猜想的昌平愈發不安,奈何死士不在身邊,沒法通過唇語告訴她趙白魚說了什麼。
***
趙白魚被霍驚堂帶回郡王府,太子當天就進皇宮告狀。
元狩帝才剛聽完就立刻抓起桌上的硯台砸了下去,太子嚇得當即下跪:“父皇喜怒!霍驚堂和趙白魚一個擅離職守,一個目無法紀,竟然還公然抗旨不尊,當嚴懲不貸!兒臣這就帶禁衛包圍臨安郡王府,將霍驚堂和趙白魚都捉拿下獄。”
“朕說過捉拿趙白魚嗎?”
元狩帝森冷的聲音令太子一愣,抬頭看去,觸及元狩帝陰冷得好像看著個低賤東西的目光,不由愣怔,心內茫然的同時升起強烈的違和和不祥預感。
父皇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太子失聲:“可是父皇不是令我處理趙白魚無權刀斬三百官的案子嗎?”
元狩帝:“朕是讓你問清楚,沒讓你帶兵帶刀去把人抓進刑部!你那刑部就是鐵打的進去一趟,出來都得剝成皮!趙白魚還是堂堂正正的郡王妃,還是朕的三品大臣,朕沒摘他衣冠就還是刑不上大夫,你呢?人還在三十裡外的驛站,你就火急火燎帶兵帶刀想把人抓進刑部大牢裡,你不知道現在民情都是怎麼討論趙白魚的嗎?你明火執仗的過去,啊?還帶囚車和枷鎖,怎麼?想讓趙白魚遊.街?你信不信你今天讓趙白魚遊.街,明天天底下的讀書人都會口耳相傳你這個大景儲君如何作賤一個為民申冤的青天?你以為沒人看出你的心思?收起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太子被這前所未有的嚴厲訓斥訓懵了,膽戰心驚地連聲認錯:“兒臣知錯,是兒臣誤解父皇的意思,兒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頓了頓,他腦子忽然拐了個彎問:“那臨安郡王擅離西北是否也該問罪?”
元狩帝:“旁的事,朕自會處理,不用你多話。”
太子腦子亂糟糟的,什麼叫旁的事?有監國權的儲君過問一句,怎麼就是多話了?連一個擅離職守的臣子都問不得,他還算什麼儲君?
元狩帝話鋒一轉:“大夏來使和我大景商議戰敗賠款事宜,屆時需要安撫來使,舉行宮宴……這些都交由你去辦理。”
太子的心終於安定些許,隻是沒能趁機攻訐老六仍深感遺憾。
“霍驚堂剛平定西北戰亂,立下戰功,加上他擅離職守是為了家眷,情有可原,不適合此時問罪,免得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寒心。至於趙白魚……”元狩帝沉默了許久,語氣有強忍下來的慍怒和厭倦:“如今輿情沸騰,百姓議論紛紛,連朝臣士大夫都不平靜,整日吵吵嚷嚷,不管做何定奪都會惹來更大的民情非議。”
說到此處停下來,太子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再度開口:“再說吧,等安撫好大夏來使,再論其罪。”
太子的心立刻沉下去,低頭應是,被遣離文德殿。
走在宮道上,太子越想越心慌,父皇什麼意思?
無論是霍驚堂還是趙白魚做出來的事都是藐視朝廷天威,縱然他們的確身有社稷之功,也不能一句責罰也沒有。
嘴上說著民情民意,實際拖延時間,本意是不想追究趙白魚,是怕拖累老六?
越想越憤恨,太子臉色陰沉,拐過一條宮道就看到霍昭汶,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二哥。”
“擔不起。”太子陰陽怪氣:“孤怕得罪六弟,來日落難還不知是何緣故。”
霍昭汶不惱不氣,隻低聲詢問:“父皇是不是找了由頭推掉問罪趙白魚和霍驚堂?”
太子皮笑肉不笑:“六弟不裝兄友弟恭了?迫不及待到孤這兒來炫耀父皇對你的看重?”
霍昭汶麵露疲憊,欲言又止:“二哥還不明白嗎?”
太子:“什麼?”
霍昭汶苦笑:“我也不過是被父皇拿去擋刀,為他真正中意的儲君遮擋災禍、吸引二哥的仇恨。”
“放肆!”太子像被戳中心窩一樣難受,驀地詰問:“你想禍水東引?”
霍昭汶直勾勾看他:“二哥不信的話,可以去問皇後娘娘。”
太子目光冰冷地看他。
霍昭汶隻說了一句:“二哥沒懷疑過父皇對霍驚堂太好了嗎?那可是父皇最厭惡的八叔唯一的嫡子啊,想想四哥是什麼下場,二哥應該心裡有數。”
太子心裡咯噔一聲,嘴上不說,等霍昭汶一走,繞了一圈還是去趟中宮。
***
仁明殿,中宮住所。
皇後比元狩小兩歲,當年也是名滿京都的好姑娘,可惜歲月無情,再養尊處優也免不了出現蒼老的痕跡。
塗著精美蔻丹的手扶住額頭,皇後聽完太子問話,猛地睜開眼:“你從哪聽來的這些?”
太子:“母後,您隻需要告訴我是不是?”
皇後使了個眼色,清空殿內所有人,抓起太子的手說道:“我兒是大景唯一的儲君,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那霍驚堂算個什麼東西?說來不過是個無媒苟合出來的野種!”
太子心驚,這話裡透出不少意思:“母後,霍驚堂當真是?”
皇後閉了閉眼:“崔氏沒被賜婚前,曾與你父皇有過一段。”
太子坐不住了,“那父皇心裡的儲君真的是霍驚堂?我、我不過是擋在前麵的犧牲品?老六,老六也是?”他心亂,腦子也亂,隻覺得荒唐,之前以為老六有意爭儲而父皇瞧出來卻更重用他,就夠寒人心了,沒想到還能更傷人心。“派老六當欽差收拾江南官場,又令我過問江南大案,我以為是讓我摘桃子,原來是想讓我們演一出鷸蚌相爭,好讓霍驚堂乾乾淨淨、順順當當登基!”
“好一條康莊大路,好一番慈父之心。”
太子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心思多,可是最崇敬元狩帝,無論是帝王還是父親都讓他崇拜不已,結果得到的是什麼?
棋子?墊腳石?
太子情緒激烈得渾身都在顫抖,咬牙問:“我們這些皇子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隻有霍驚堂才配當他兒子嗎!”
皇後:“我兒莫傷心,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太子:“可我看父皇的意思,似乎不準備掩飾他對霍驚堂的偏心。”
皇後垂眸,若有所思道:“莫慌,隻要一日沒動搖你的儲君之位,你且放寬心就是。若有人敢動你……且看如何!”拍了拍太子的手,頗為慈愛地問:“婉兒最近如何?”
太子遲疑了下,低頭說道:“挺好的。”
看破不說破的皇後意味深長地說:“盧知院到底統管兵權,萬一出了事,還得盧知院出麵才能調動中央禁軍。”
太子抬頭:“母後?”
皇後已然另起話題:“聽聞你和昌平處得還不錯?明兒母後召她入宮,也好找個借口讓你皇祖母見一見,緩緩她二十年的思女之情。好了,沒什麼事的話,回你宮裡吧。”整理太子衣襟,“抬頭挺胸,莫蔫頭耷腦叫人看笑話。有娘在,誰也搶不走你的儲君之位。”
太子點點頭,離開仁明殿。
待人一走,皇後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冷得叫人心驚。
“怎麼這麼命大?當年沒死在靖王府,也沒死在戰場上,連蠱毒都毒不死他……現在還想堂而皇之地搶走屬於我兒的一切?為了一個男妻毀掉陛下苦心孤詣的全盤算計的野種,怎麼配?”似乎覺得好笑,皇後看向文德殿的方向喃喃自語:“恐怕你也沒想到你信重的繼承人能為一個男妻犯蠢,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呢喃一陣,皇後回過神來,召人進來,神色慵懶地吩咐:“送個入宮的帖子到昌平那兒,便說我很想見她。明晚我想在慈明殿後方的水榭處辦個小小家宴,去個人請示太後她老人家是否願意借讓水榭。”
殿內兩名婢女聽令。
***
此時文德殿。
奏折批改到一半便再也靜不下心的元狩帝驟然拍桌,厲聲說道:“召霍驚堂速速進宮!”
大太監趕緊領命。
***
臨安郡王府。
大太監趕到時,發現大門門口停著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本來沒放在心上,結果轉眼發現下來的人是當朝宰執趙伯雍,趕緊就過來拜見。
趙伯雍:“你到郡王府來是陛下有旨意?”
“小郡王無詔擅離西北,東宮剛參完一折子。您說那趙白魚打兩江惹出來的麻煩還沒解決,這頭小郡王又鬨出事來,明兒準一群人參奏。這不,陛下盛怒,令我趕緊傳召人進宮。唉,我看這郡王府流年不利啊……對了,趙宰執怎麼也在這兒?”
趙伯雍:“我來……來問問兩江的案子。”
大太監沒有懷疑,那案子鬨太大了。
趙白魚回京之前,不僅民間吵翻天,朝野上下更是激情發表觀點,分成趙白魚應權通變、弘思遠益,應當從輕處置,和趙白魚目無法紀、鏟除異己,當從嚴從重處罰這兩派,吵得臉紅脖子粗。
前一陣還鬨出宮門口文臣因此事而擼起袖子打架的事兒,那門下侍中章說令被當場打掉一顆牙,第二天早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非要元狩帝給他個公道。
元狩帝本就心煩氣躁,再被這麼一鬨,不分青紅皂白就斥責兩人,再有西北大捷,大夏來使將訪京都商議和談事宜緩和氣氛,趙白魚刀斬三百官的事才算冷卻幾分。
本來令刑部問審趙白魚,進展挺順利,誰能料到橫生枝節,東宮親自去抓人,還能被小郡王這混世魔王給攔了回去。
大太監和滿腹心事的趙伯雍一時沒話說,好在這時門開了,大太監正要進去就被海叔攔下來。
海叔送上一封信,笑眯眯說:“是郡王給陛下的信。”
大太監:“陛下速詔臨安郡王進宮麵聖,這信啊,讓小郡王親自拿給陛下。”
海叔:“我們小郡王說了,為防有人趁他不在抓走小趙大人,他決定寸步不離小趙大人。如果要問罪,連他一並帶走,陛下要是害怕小趙大人逃跑,可以圈禁郡王府。”
大太監懵了,小郡王是真打算把抗旨不遵落實?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都被海叔三言兩語擋回去,耗了大半個時辰愣是連門檻都沒跨進去。
至於趙伯雍,倒是趁機被請進去。
隻是大太監不知道趙伯雍被請進前廳,晾了半個時辰後又被海叔恭恭敬敬地請出府。
海叔還是笑容和藹地說:“實在對不住,我們小郡王好話歹話說了一通,小趙大人還是不願見您。”
事實是趙白魚壓根不知道趙伯雍來了。
趙伯雍心知肚明,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轉身就出府。
當他跨出郡王府,霍驚堂突然出現在大門旁邊,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懶洋洋一句:“趙大人慢走。”
趙伯雍張開嘴就準備說些什麼,被霍驚堂迅速截住話頭:“都亭西驛有一個叫高遺山的大夏來使,本是大夏宰相之一,因主和不主戰,被國師桑良玉視為眼中釘,被迫代表大夏出使這次和談。他是宰相,知道不少辛秘,包括夏國如何從大景獲取大量銅鐵銀。”
趙伯雍心生不解,隻是反應快速地頷首,配合霍驚堂的表演。
霍驚堂垂眸,神色冷淡,“那麼,回見。”
言罷關門。
趙伯雍呆立一會兒,轉身回馬車,忽然頓住腳步,目光銳利地看向四周,瞧見流動的攤販、玩遊戲的小孩子,還有車馬緩緩走過,也瞧見有人被他發現後立即心虛,匆匆逃離。
有人監視郡王府,不止一派人馬。
趙伯雍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接著下個念頭是霍驚堂為什麼提到大夏來使?他想讓誰看到什麼?
帶著疑問進入馬車,謝氏立即抓住他的手充滿渴望地問:“可見著人了?”
趙伯雍搖頭。
謝氏便鬆開他的手,坐回角落,撇過臉去,不願看趙伯雍也不想同他說話。
***
郡王府主院,趙白魚正撓著雪花的下巴,後者舒服得喵喵叫,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產生一種稍縱即逝的虛幻感,霍驚堂忍不住一把抱起趙白魚,把臉埋在他肩頸裡深吸一口,跟吸貓似的。
趙白魚茫然,小心詢問:“怎麼了?”方才海叔說宮裡來人傳話,莫不是受了欺負?
霍驚堂喃喃說道:“我覺得我要是早點認識小郎就好了。”
趙白魚笑了,“要多早?”
霍驚堂:“越早越好!”繼而肯定地點頭:“最好是剛出生的時候。”
趙白魚失笑:“我出生時你才多大?能照顧好我?”
“能。”霍驚堂使勁兒蹭著趙白魚的臉頰恬不知恥地說:“你一出生就是我的,我一手帶大的童養媳,等你滿十五,我就娶了。”
趙白魚被霍驚堂那頭發和回來後也沒刮的胡茬紮得發癢,忍不住拍打他的肩膀:“我那麼小你就肖想?你變態!”
霍驚堂閉著眼不鬨了,語氣還是很惋惜:“就是很可惜。要是早點遇到……”也不至於現在心疼得不行。
趙白魚摟住霍驚堂問:“陛下什麼時候派人問審我?”
霍驚堂:“能拖就拖,至少會拖到大夏來使和談結束。即便和談結束,我也能保住你,哪怕魚死網破,在所不惜。”
趙白魚摟著霍驚堂的手驀地收緊:“你少說幾個死字吧。明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也不怕犯忌諱。”
霍驚堂:“官場無刀無劍也能殺人不見血,小郎既珍惜我的命,也當珍惜自己的。”
趙白魚笑了笑,沒說話了。
***
大太監將他去臨安郡王府的遭遇如實描述,聽得元狩帝更是心頭火起。
“寸步不離?一並問罪?好,好啊,情深意重是吧?想做個癡情人是吧?威脅朕,枉顧朕的悉心栽培,枉費朕一番心血,就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趙白魚,他就這麼違抗我!朕是皇帝,朕是他父親!”
大太監瞳孔急劇收縮,砰一聲下跪,連連磕頭,磕得腦門出血也不敢停。
元狩帝氣喘不止,冰冷的殺意縈繞於心:“你剛才聽到什麼?”
大太監:“老奴聽到陛下拳拳之心被小郡王辜負而心內泣血的聲音,陛下到底是養大小郡王的人,養恩更比生恩大,小郡王不該忤逆陛下。”
元狩帝:“你太自作聰明了。”
大太監心裡咯噔一下,狠狠自扇嘴巴:“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元狩帝冷冷地看他自扇,直到嘴巴扇出血才開口製止:“行了,弄得朕好像很殘暴一樣。你到底是跟在朕身邊二三十年的老人,最知道進退是不是?”
大太監:“是是……不該說的,老奴就是那剪了舌頭的鸚鵡,半個字也說不出!”
元狩帝怒氣還未消:“既然他話都說出口了,便和趙白魚一塊兒到刑部大牢裡當對苦命鴛鴦。他不想要的東西,多的是人要死要活地爭搶!”
大太監領命,就要退出,又被元狩帝叫住:“他給你的信拿過來。”
拆開信隻看了眼,元狩帝便僵硬住,怒氣霎時消散,信紙飄落於地,大太監抬眼偷看到,隻寫了一句——
“君心如日月,誓擬同生死”。
似乎是崔家姑娘曾贈與陛下的詩,到最後沒能同生死,卻為陛下死得慘烈。
元狩帝一輩子鐵石心腸,死在他手裡的、因他而死的人數不勝數,從來覺得理所當然,唯獨愧對崔家姑娘。
“陛下,可還令人去抓小郡王和小趙大人?”
元狩帝背對著,光影投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背影頗為落寞。
“先圈禁起來,不得探視,也不得出去。”
“得令。”
***
昌平回京,落腳地是二十年前被封的公主府,一直有人收拾,雖簡樸不少但也很乾淨。
天色剛昏暗下來便有皇後投來的橄欖枝,昌平欣然接受,後腳便有監視郡王府的死士回來彙報趙伯雍被邀請進府密談。
“提到誰?”
“大夏來使高遺山,是大夏宰相,因政見不同受到攻訐,被迫來大景和談。”
昌平轟然坐回凳子上,表情愣怔,閃過絲絲縷縷的驚恐之色。
趙伯雍和謝氏都知道趙白魚的身世,必然出手將他拉出兩江大案的泥潭,所以趙白魚拉攏了趙伯雍?
還有霍驚堂也知道了。
他們還想拉攏高遺山製造偽證,指認她通敵叛國!
高遺山被逼出政治中心,必然需要一個強勢回歸的機會,而且他主和,符合大景的利益。負責和談的人主要是禮部,之前的禮部侍郎是陳師道,那裡不是他門生就是他舊部,是否在和談過程中給予高遺山誘人的條件,進而達成合作。
完全能想象過程和結果。
昌平恨得眼睛通紅,她沒想到趙白魚為了逼殺她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如趙白魚所說,不僅民意沸騰,朝廷一半的公卿大臣都幫趙白魚求情,還有最大的變數霍驚堂——不!她絕不坐以待斃!
昌平看向皇後送來的帖子,目光堅定。
殊死一搏,輸贏未可知。
***
郡王府的動靜在同一時間傳至各個地方。
仁明殿。
皇後皺眉:“趙伯雍怎麼會出現在郡王府?難不成是趙白魚和昌平結仇,反倒激起他的好感?”
搖搖頭,想不通,她在乎的是霍驚堂抗旨,文德殿那邊什麼反應,結果隻得到一個圈禁,出不來、進不去的處理結果。
失望了無數次的皇後仍忍不住心冷:“倒真是,毫不掩飾了。”
六皇子府。
霍昭汶閉眼:“偏愛得如此明顯,為何從前沒有察覺?”頓了下,忽地睜開眼:“你說趙伯雍去見霍驚堂,還提到大夏來使高遺山?”
“是。似乎說到大景有銅鐵銀流向大夏——”
“通敵叛國?!”霍昭汶一驚,條件反射想到這點,隨後搖搖頭以為想多了,緊接著又覺得值得深思。“為什麼趙伯雍走此一遭?為什麼特意提到高遺山?難道是想查出通敵叛國的人是誰?”
哼笑了聲,霍昭汶:“這緊咬關頭還想著查通敵叛國,怎麼霍驚堂原是裝出來的深情?還是覺得查出通敵叛國能救趙白魚——”
驀地反應過來,霍昭汶若有所思:“是嫁禍昌平。”
他令人緊盯郡王府和都亭西驛高遺山兩方動靜,想了想,又令人密切關注昌平的動靜。
東宮。
太子借酒澆愁,不敢相信霍驚堂傲慢至此,元狩帝居然輕輕放過了,換作任何一個皇子,即使是最小的老七老九敢如此放肆,也逃不了嚴厲的斥責,並責罰其生母。
偏霍驚堂被放過了,僅得個圈禁——
“哈哈哈……圈禁?不痛不癢,分明是保護!”
婢女和太監們遠遠看著,不敢靠近,唯有盧婉提著裙擺走過來,握著太子的手溫聲細語地詢問究竟發生何事,心中有不痛快大可傾瀉出來,她會陪他一塊兒傷心難過。
溫情婉轉的模樣引起此時內心脆弱的太子的憐愛,不自覺低語道:“我以為是保護我、偏愛我的人,原來不愛我,拿我當墊腳石……去給他真正愛重的人踩、嗝,踩上去!”
“我……”太子拍著心口,難受地說:“大景儲君,原來是塊、是塊磨刀石!”
盧婉摸著太子的臉說:“那人拿殿下當磨刀石,便讓婉兒來保護殿下,偏愛殿下。”她抿唇一笑,滿目柔情:“婉兒求一求爹,讓爹出手,準能解決殿下的煩憂。”
太子眼睛閃了閃,回握盧婉的手,頭一次真情流露:“謝謝你,婉兒。”
盧婉隻是笑著,笑得更溫柔。
***
次日,慈明殿水榭一角舉辦小小的家宴。
皇後和昌平這對闊彆二十年的姑嫂再次見麵,扮作熟絡的模樣,掉著眼淚訴說思念之情,然而等皇後遣人去請太後一同來用膳卻遭到拒絕。
太後身邊的老嬤嬤態度冷淡地說:“太後她老人家說了,西北戰事剛平,兩江又造許多殺孽,要多念佛,多吃素,多抄寫佛經,誠心誠意、吃得苦中苦,方能感動神明,為國祈福,便不來了。”
昌平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勉強,眼裡流露出三分真實的傷感。
皇後略顯尷尬,還是握著昌平的手不放:“你我姑嫂二人敘敘舊情,也是好的。”
昌平揚起笑容回應。
家宴結束,昌平到皇後宮裡小坐一會兒,遣退身邊人,聊了些悄悄話,離開時笑容冶豔明媚,步伐也輕鬆了許多。
***
皇後的動作沒想隱瞞誰,元狩帝知道她想討好賣乖,令他驚訝的是昌平近在咫尺,太後反而拒絕見麵。
轉念一想,兩江大案鬨得人儘皆知,趙白魚往公主府門口吊起的腦袋到底汙了昌平的名聲,太後再蠢也猜到昌平做的事越過底線,何況她不蠢。
她不會在這節骨眼見昌平,以免被做文章。
一國之母當如太後這般,哪像皇後那個蠢樣子?
元狩帝都懶得再去思索皇後犯蠢的目的,大筆一揮便下令:“昌平因故詔回京都,尚是戴罪之身,不便四處走動,暫時圈禁府裡,日後再問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