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羅挑眉:“我隻聽過困仙陣,乃是道宗至寶,你這個……”
“正是從它轉化而來。”秦流西甩了甩袖子,道:“為了煉這陣盤,我險些禿了,不知耗死了多少腦細胞。”
兕羅哈哈一笑:“難為你專門為我練出這樣的寶貝,我之幸。困神,我愛聽,但你認為,真的困得住我?”
“困不困得住,你姑且闖唄。”秦流西咧嘴,道:“正好我也驗證一下,我的修為到哪了?”
兕羅笑臉微斂,他咻地消失,頃刻又再出現,目光幽深:“你真厲害啊。”
為了困住他,不惜把生門設為陣眼,而她作為陣法師,成為生門也就是陣眼,若破除,她必死,她死則生門毀,此陣無解。
她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祭出這陣盤,目的就是為了等他塑出肉身,再等他融最後一根佛骨不得,眼看著他力量大減,才祭出了這個以她為陣眼的陣盤。
她不讓他有半點機會反撲。
好會隱忍!
小小年紀,心思慎密,怪不得他算出的一條生機,她既是機緣也是他的命劫,原來應在這裡。
“你過獎了。”
“為了保這天下,你情願以身為祭,也要與我同歸於儘麼?”兕羅譏諷地道:“值得麼?”
“你不懂。”
秦流西看向外麵,封修依然想強行闖進,被她一個眼神掃了過去。
還有底下,已經倒下了不少人,他們的靈力在流逝,司冷月似有所感,看向這邊來,和她四目相對,心頭一悸。
滕昭和小人參他們已經察覺到什麼,向這邊衝了過來。
他們同樣因為靈力缺失而臉色寡白,行動也不再如之前那麼敏捷,但那眼裡的焦急,卻是不加掩飾。
他不懂,因為不舍得,才會全力相護。
兕羅被她眼裡的情感給刺痛了雙眸,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那就看你到底困不困得住我。”
他神色冷然,驀地,身上金光大盛。
秦流西眸子閃過冷光。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以身為祭,以天下蒼生為祭品,他要成神!
大陣內,忽地靈力全部湧向祭壇,封修和秦流西對視一眼,落在小廣場,在滕昭他們布下的一個困靈陣內,以妖力架構出空間,再將尚還活著的修士全部卷到了空間內,免了被汲取身上靈力的可能。
這也是秦流西的授意。
梵空和慧能大師在空間內,誦吟經文,用佛力再結出一層結界,護著空間的所有人。
陣內,兕羅已經全力摧動大陣,他在獻祭,以己身,取天下蒼生之靈。
……
大灃境內,各地天災乍現,浩劫現。
東海,海水洶湧,海嘯在平民驚恐的眼神中咆哮著卷來,氣勢洶洶,狂風暴雨刮起。
有人瞬間就消失在倒灌上來的海水。
忽地,有一隻巨大的妖狐在海上出現,張開巨口,宛如海龍一樣,把那倒灌的海水吸了回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幾米高的海水明明到了近前,卻像是被人憑空攔住了無法動,一直往後退,退退退。
而中部,地動山搖,通往南北的路,部分山體雪崩。
西部,平靜的地麵忽然出現了一條大裂縫,無數人掉落在裂縫裡,有山體忽然被天火砸落自燃,生靈在火中慘叫。
南部,無數動物闖入城中,橫衝直闖,傷民或自儘。
盛京,百姓們尚未從之前地動的驚嚇中恢複過來,就看到原本還是大白天的天空,騰地變黑。
世間沒入黑暗,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們看不到的空氣中,有些怨鬼浮現,鬼門像被打開,無數鬼煞衝出來,又被強悍的威壓給震懾,被抓了回去。
萬鬼出,則生靈絕,它們,出不得。
秦流西心隨意動,殺陣動,無數個她帶著強悍的道意湧向兕羅,阻止他獻祭。
兕羅哼笑,打了個響指,把她拽進了幻陣。
秦流西半跪在虛無中,看到了忘川在喊她,看到她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盤腿而坐,對著那如黑洞的地方不停地攻打,無數的黑氣湧向她,如魔似魅,將她包圍吞噬。
她看到那孩子求著祖師爺,讓師父帶走她,她渴望著光,也盼著光再臨。
可日複一日的過去,那道曾出現在生命裡的光始終沒再降臨,她的好運,早在小時候就用掉了。
坐在那黑洞裡,她逐漸失去了情感,失去了人氣,她的招式煞氣越來越重,也越來越淩厲。
那裡麵有怨,也有恨。
她成了無情,宛如其人,君棄我,我便披上了無情的盔甲。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一年一年過去,她長成了少女模樣,卻再不見明媚笑容,她殺人,取最陰的少女之魂,她殺鬼,煉鬼吞魂,最後,自爆而亡。
忘川啊。
秦流西雙眼赤紅。
一絲絲黑氣從四麵八方湧來,悄悄攀上她的腿,鑽入五感。
秦流西仿若渾然未覺,她又回到了西北小靈脈的那座木屋前,看到師父躺在冰冷的地上,沒有半點氣息,屍身在她懷裡一點點的變硬。
哪怕她煉出了築基丹,亦是無用,她救不了師父的命。
是她的錯,她應該再努力一點的,不該偷懶的。
眼前,又出現一副慘絕的畫麵,僧道二門的人一個一個倒在她的麵前,身死道消。
蒼生滅。
她一個人站在死寂的荒蕪世界,她什麼都做不了,她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世。
活著已無意義。
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秦流西呈大字型的倒在地上,任由黑氣攀爬,將她覆蓋,將她吞噬。
“你記得,你也是有家可歸的人,這個閨房永遠都是你的。”
“師父,等我出師,你大可榮養。”
“小西西呀,不能你欣然赴死,而我老狐狸死不得啊,與天鬥,其樂無窮。”
“這酒等你歸來,我再與你同飲,可好。”
“丫頭,若我不再是我,請你弑神。”
秦流西神府有神力一動,睜開雙眼,看到兕羅那雙眼睛。
對方仍在說:“不如死去。”
秦流西木呆呆的:“好。”
她攀上了兕羅,道:“佛骨好用不?”
“嗯?”
秦流西又說:“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嗎?”
兕羅:“?”
秦流西一笑:“啵。”
兕羅瞳孔一縮,未等他反應過來,他體內的那根指骨猛地燃燒起來,躥至周身,乃及神魂。
你瘋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秦流西,她把火種種在了那根指骨內。
秦流西笑得如紅蓮一般燦爛:“你想成神,我偏要弑神!”
兕羅終於露出了慌色。
秦流西此舉,無異於和他一樣,以神魂為祭,可她的神魂,便是這火種。
火種熄,她必不存!
他欲逃,她是生門又是死門,進退不得。
秦流西雙手一翻,道意充斥著全身,太極八卦圖自她身後現起,喃喃地念:“以吾之血肉為引,以吾之魂為祭,以吾之願力,願為烈焰化殘軀,屠神證道衛蒼生!”
屠神證道,她的最終歸宿!
兕羅身上的業火頓時大盛,他看向始終沒有降下登天梯的雲層,看著它徐徐散開,露出一點點白光,直至大亮,怒意大盛。
成神大陣轟隆作響。
它被困神陣緊緊壓著,即將崩塌。
“東南角,乃生門,趕緊去。”秦流西的傳話傳進封修等人的耳膜。
封修目眥欲裂:“你休想!”
“不聽話,我打死你!”
“有種你出來啊!”封修大吼,他看著那越來越黯淡的業火,眼神赤紅。
滕昭想要衝過去,被小人參死死攔著。
秦流西道:“玄一,帶他們走,這是為師的命令!”
滕昭一僵,眼圈泛紅。
她叫上了道號,這是不可違抗的命令!
滕昭帶著所有人往東南角移動。
兕羅見了,冷笑:“你這是無謂的愚蠢!”
“老子陪你一起歸西,你賺大了,彆嗶嗶。”秦流西控著火種,越燒越烈。
兕羅的神魂漸漸潰散,火種將暗,道:“也對,有你陪著,也不虧!”
他用僅存的魂息將她緊緊纏著,你說得對,一起死,誰也彆想放過誰!
秦流西拚儘僅存的靈力在東南角撕開了一點生門,滕昭他們頂著強大的威壓出了陣。
本命盤本就靠著她的精神力,如今所有的靈力都壓在了火種上,兕羅的神魂不滅,她動不得。
而陣盤的作用,不僅僅是困神,還有生機!
轟隆隆。
成神大陣徹底崩塌,往地底深處沉去,一個陣盤從地底衝出,山體處衝出一條微弱的山靈,與陣盤內鑲嵌著巫一族的那塊神石融為一體。
陣盤衝天而起,五彩金光大盛,不斷蔓延,直到神石能量全然消失,才在空中炸開。
天上降下了靈雨。
那是,生機!
所有人呆呆的看著那地底,看著流沙向那地底湧去,它又變成一片沙漠,一道聲音縹緲地傳出,又瞬間湮滅。
她說:“來一壺酒,敬人間,不枉來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