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到宮門口,有一段路程。
走出不遠,徐嬋寧看向元瑾,開口道:“私下沒人的時候,你還是可以叫我二嫂嫂。”
元瑾聞言,頓了一下。
他年紀小,也不懂其中利害緣由。
隻是二哥如今這般境地,徐家也解除了婚約,他應該不能亂說話。
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冷血無情,一旦說錯一句,都可能成為葬送自己的把柄。
“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和他撇清關係,你肯定也覺得我狼心狗肺。”
徐嬋寧一邊慢慢走著,一邊細聲的說:“但我要是不千方百計的留下來,他就徹底完了。”
“新皇即位,一切已成定局,我隻有留在皇城,才能讓他有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元瑾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眨了眨,小腦瓜想不明白,於是仔細聽著徐嬋寧說話。
“你二哥一向要強,如今卻節節落敗,若皇上不放過,他活不了。”
“地位可以不要,錢財也可以不要,哪怕隻是當平民百姓,哪怕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徐嬋寧說著,像是快哭了。
“隻要他活著,我就什麼都願意。”
“可元睿說,他不會殺二哥的。”元瑾聽著心裡也難受,遲疑的說道。
徐嬋寧看向他,麵色分外沉重,壓低了聲音,緩緩問道:“你信嗎?”
哪怕從小生活在爾虞我詐中,哪怕比同齡的孩子要更成熟懂事,可他到底才七歲。
他現在隻知道,元睿很過分,二哥和二嫂嫂很可憐。
但他也做不了什麼。
“我不知道。”元瑾思考許久,還是搖了搖頭。
“小六,你二哥以往最疼的就是你,而皇上也隻對你沒有警惕性,我隻希望,在他陷入絕境的時候,你能拉一把。”
前麵就是宮門口了,徐嬋寧抓住最後的機會。
出去了就不可能再說這些。
“我?”元瑾握了握小手,眼神緊張了起來。
他的小寶還被元睿押著,他自己也同樣什麼都做不了,哪裡能幫彆人。
“你一定要幫我們。”話音剛落,徐嬋寧已經一腳踏出了宮門。
她閉上嘴巴,最後朝元瑾看了一眼,點了下頭。
眼神是極度迫切的渴求。
“我先走了。”徐嬋寧說完,徑直往前走,和元瑾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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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宮,坐在馬車裡,徐嬋寧掀起車簾往外麵看。
“小姐,昭王他一個孩子,需要您花這麼大心思見他一麵嗎?”
外頭風大,丫鬟把毛毯往上掖了掖。
她這段時間身體不大好,太皇太後早就想說要見她一麵,隻是她一直以病推脫了。
今日是十五,每個月的這一天,太皇太後都會同小輩一起用膳。
老傳統了,沒點明,卻大家心裡都有數。
現在這個時候,太皇太後能召的小輩,隻有元瑾。
所以徐嬋寧特地挑了這一天進宮。
還是選的午後,掐著用完午膳的點。
午膳過後太皇太後肯定犯困,她好和元瑾一起離開。
隻要獨處,就能找到說話的機會。
再說了,元睿的手,可還伸不到長樂宮裡去。
“就因為是孩子。”徐嬋寧放下車簾,輕笑了一聲。
“他不殺阿洵,就說明他還不夠狠,而且他那麼狂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把一個孩子放在眼裡呢。”
“更何況昭王還小。”
宮裡的人都是成了精的,昭王再大點,就未必信她說的話了。
徐嬋寧沒再說話。
她閉上眼睛,斜斜倚靠在一邊。
馬車壓在地麵上,微微的晃,風起時吹起簾子一角。
涼風似乎帶了吹進人心裡的寒意。
馬車駕了許久也不見停。
分明兩刻鐘便能回府,現下怕也不止這點時間了。
徐嬋寧蹙眉,朝丫鬟看了一眼。
卻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門外一把長劍挑開簾子。
長巷子裡,極少幾戶人家,往外看是宅院的後門,已然僻靜的人影都不見。
車夫也不不知所蹤。
“崔統領。”看見車外的人,丫鬟小聲驚了下,回頭看向徐嬋寧。
徐嬋寧眉心跳的厲害,朝著丫鬟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驚慌。
“他在邊郊彆院。”短短六個字傳來。
重如千斤。
崔統領手裡有她想知道的。
可他也有想得到的。
徐嬋寧同車外人目光對上。
極為短暫的一瞬,卻在柔弱間化了千百遍。
那是男人……掠食的目光。
她輕輕的抬手,手指在顫。
“小姐。”丫鬟著急了。
“你在外麵守著。”徐嬋寧的手落在車外人的手掌上,輕輕留了一句:“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