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笑道:“段大夫說了,初期總有些不舒服,體虛乏力,胃口不好,都是正常的事,娘娘多開懷,時刻鬆著心情就是了。”
采苓把段殊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頓了頓她又道:“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歡喜的找不著北。”
采苓這話也就敢當著傅瑜的麵說,說完小聲的偷笑,眼裡閃的格外靈動。
傅瑜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她又往外麵看。
天都已經黑的完全了,月亮慢慢的爬上來,都快照亮一大片了。
他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傅瑜盼的急切,人還坐在房間裡,心思早已飄的老遠。
“算了,你先出去吧。”傅瑜擺擺手,示意采苓出去。
“娘娘,晚上風大,把窗戶關上吧。”采苓擔憂,沒忍住說了一句。
傅瑜搖搖頭:“沒事。”
既然如此,采苓隻得退下。
傅瑜托著下巴,眼睛怔怔的看向窗外。
漸漸有些犯困了。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手抬起,輕輕捂住嘴巴,疲態明顯。
窗外微風拂過,多少讓人清醒了一點。
可傅瑜還是漸漸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傅瑜從睡夢中一點點清醒過來,抬了抬眼,一半的視線裡,看見有人正朝自己走過來。
看這雙鞋,應該是元睿。
阿睿回來了。
傅瑜心裡一喜,放下正撐著腦袋的手,直起身子來,抬頭看過去。
剛抬頭,元睿就她麵前蹲了下來,坐在軟榻前的地上,緩緩的將頭搭在了她腿上。
雙腿隻感覺一沉,明顯是他身上的重量。
傅瑜看著,愣住了。
她低頭看過去。
元睿側臉疲憊,閉著眼睛,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可他模樣卻分明十分的狼狽,衣裳不僅皺皺巴巴臟的厲害,衣角似乎還有血。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裡掐著一道又一道的的血痕,染的整隻手血跡斑駁,不知道是自己掐出來的,還是沾染上了其它什麼。
這時掐著她的力氣陡然一緊,身體一抽一抽的抖了起來。
腿上漸漸傳來濕意。
是元睿在哭。
他原本還隻是憋著聲音哭,可越哭越忍不住,哭聲漸漸傳了出來,埋在她腿上,沉沉的像一塊又一塊石頭滾地。
傅瑜有些慌。
她不知道他怎麼了。
她從來沒有見他哭得這麼厲害過。
以前他也流過眼淚,特彆是受了委屈不高興的時候,暗自難過著,就會紅了眼眶,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高興,耍脾氣。
傅瑜手被他抓著,也不敢動,看著他,張了張口,想問的話停在嘴邊,還是沒有問出來。
她也快哭了。
他這麼難受,她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可心底感受到他的心情,卻是一點不差。
痛的心口快沒有感覺。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待著,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不該那麼莽撞。”元睿的聲音傳出來,嘶啞的幾乎要聽不清他說的什麼,每一個字都低沉沉的,猶如千斤重。
“我以為,她不恨就好了。”
不恨就沒有執念,沒有執念,一切都能好好的,回到像以前那樣。
可他隻想到了那麼一點,卻沒有多想一點,再多想一點。
她知道了真相之後,她不再恨,不再執著,不再陷於痛苦的往事之中,也不再……把他這個兒子當仇人。
可他卻從來不曾去想,如果她把這些全部都放下了,她該以一種怎樣的姿態活下去。
她得知自己錯怪了父皇,她又怎麼可能會再好好的,安心的活下去。
怎麼可能再回到從前呢,在經曆了這些之後。
還有她之後說的話,做的事,那麼多那麼多的蛛絲馬跡,全都在告訴他,她即將要發生些什麼。
可他隻想著那些好的,或者,隻想著自認為好的。
其餘的,他都沒有看到。
或者說哪怕他今天能早那麼一點點到。
“阿睿。”傅瑜聲音在顫,輕喚了他一聲。
“母妃,母妃她……”原本緩了一點的聲音又開始哽咽起來,元睿呢喃著,嘴裡含糊不清的喚著人。
今天上午,他還十分欣喜看著她給的玩具,那個時候他在想,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母妃怎麼還把他看得那麼幼稚,覺得他會喜歡那些。
他挑了很多禮物,都是他想送給母妃的禮物。
他還想告訴她,接她出冷宮,她可以繼續住在宮裡陪著他們,也可以出宮去,天大地大,任何她想去的地方都可以。
元睿緩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傅瑜,眸子裡血紅一片,緩緩的,聲音在顫。
“我沒有娘親了,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