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 天邊陰雲漸沉。
常顥一身玄衣,麵色冷峻, 站在房門外, 猶如黑暗裡沉默的石獅, 一動未動。
守在殿外的幾個丫鬟提著一顆心, 他站了多久, 她們也就僵了多久。
國公爺這樣子,誰也不敢在他麵前來回的動, 都擔心著自己的小命。
傅瑜到的時候,看見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她狐疑的看了常顥一眼。
常顥緊緊盯著門口的方向, 連她人走了過來都沒有察覺。
直到她走到了他麵前。
常顥陡然反應過來, 可算還知道要行禮。
“國公您當初叱吒朝野,好生魄力,如今怎麼成了塊望妻石?”元睿調侃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常顥回過身去:“臣參見皇上。”
元睿隨意的擺擺手,掃過一眼, 看見他手臂上的血痕。
白天傷的,到現在還沒處理,現在都凝成血痂了。
估計他也不怎麼在意。
“她要是不讓你進去,你直接打上一頓。”元睿聲音故意放的很大, 在外麵說, 屋子裡也能聽到。
“您不是說, 不打不聽話嗎?”
元睿看著他笑。
元睿剛進他府時, 和他十分不對付, 常顥教他什麼他都不學, 於是他不學一次,常顥就打一次。
他說,打重一點,是為了讓他記得更深一點。
所以,不打不行。
現在元睿原話還給他。
常顥抬頭,目光一緊,眼裡這憤怒的意思,是想把元睿的嘴巴給縫起來,偏偏還不能這麼做。
元睿收獲到了自己想看的神情,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偏還繼續往下說:“那需要朕幫什麼忙嗎?”
“對了,朕可以把她下獄,正好最近地牢挺空的 。”
常顥咬咬牙,手握拳緊了緊,低沉著聲音:“皇上!”
“朕在。”元睿還在笑。
常顥白天的事他可都知道了。
主動承認自己是個混蛋,還讓人家姑娘來罵他……
元睿真後悔自己上午沒過來,錯過了這麼一場精彩的好戲。
而傅瑜推門進去,正巧看見趙漪趴在窗戶口,悄悄的往外看。
聽見開門的聲音,她嚇了一跳。
回頭看見是傅瑜,她才鬆口氣。
“皇後娘娘。”趙漪直起身來,小聲喚了一句,驚道:“您怎麼來了?”
傅瑜說:“太皇太後說,你們在她偏殿待了一下午了,她老人家不好趕你們,我便說來看看。”
趙漪不大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我一出去他就要纏著我。”
“外麵好像快下雨了。”傅瑜看了眼窗外,說道。
“是嗎?”趙漪皺眉,想了想自己剛剛偷看到的天色,確實陰沉沉的,是要下雨的前兆。
她想起常顥身上的傷。
上次他為了騙她,真的把自己砍得挺重的,一刀一刀的,簡直把自己當豬肉劃。
剛剛救她,好像也受傷了。
要是再淋了雨,肯定會加重傷勢。
趙漪心提了起來,莫名擔憂。
“我上次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他。”
趙漪低下頭,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可他現在這樣又是為什麼,他要是真的喜歡我,為何以前沒有,偏偏是現在?”
“我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麼,總歸就是不想看見他。”
趙漪聲音小的蚊蟻一般:“看見他我心裡難過。”
她長這麼大,就喜歡過這麼一個人,若是放在之前,他說娶她,她肯定歡喜的不得了。
但她憑什麼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這些年追著他的腳步,她已經夠辛苦夠卑微了。
“那總在這裡待著也不是法子。”傅瑜朝她招了招手,說道:“走,我陪你出去。 ”
趙漪想,有皇後娘娘陪著,常顥肯定不敢做什麼。
於是她往前走了兩步,到了傅瑜身邊。
一開門,常顥就站在門口。
趙漪陡然一驚,沒辦法再關上門,她馬上轉過了身。
“你及笄那年,同軍中將領賽馬,我永遠都記得。”
那一天她穿著一身紅衣,頭發高高的束成馬尾,一手拉著韁繩,另一手拿著一支桃花,遙遙領先。
她眼裡滿是笑,活潑靈動,從他身邊過去的時候,帶過的風似乎是甜的。
常顥忍不住朝這個姑娘多看了兩眼。
他不禁想:人比桃花好看。
那天回去之後,他晚上做夢夢到了她。
之後更是很多次。
他要是去回想,是什麼時候喜歡她,那便是那個時候。
喜歡卻不自知。
他有太多的責任和使命,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一個人。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趙漪,我沒有說謊,我不是現在才喜歡你,而是很早以前,或許,比我自己想的還要早。”
她像個小尾巴,追在他身後很多年。
這樣美好的姑娘,想不動心都很難。
“你若氣我,要打要罵隨意。”常顥看著她,聲音沉了沉,喉嚨啞啞的:“但……不要答應梁護,不要嫁給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