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哭。
這三個字傳來,徐嬋寧愣住,眼淚掛著在臉頰上,抬眼看向他。
他慌張無措,小心翼翼又不敢碰她,隻是側過了身子,越發把自己的腿往後麵藏。
“很疼吧?”徐嬋寧忽然問了一句。
“不疼。”崔琅聽見她問了,搖頭拚命解釋:“我受傷慣了,不怕疼……也真的不疼。”
嬋寧今天對他的態度和半年前很不同,崔琅不知道為什麼,可他卻小心翼翼珍惜著這樣的一點不同。
他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也一直在斟酌著每一句話,生怕自己說錯了半個字。
“還是送你回去吧。”他說:“回去安全。”
天不僅涼了,山裡野獸也多,要是再遇上那群人,他一個人不敢保證能保護好她。
徐嬋寧搖搖頭:“不用,他們在前麵等我。”
崔琅愣了下,隨即怔怔點頭:“哦,好。”
“你為什麼會在晏洲?”徐嬋寧沒走,卻依舊是問道:“你晚上去哪?”
“我……就是正好到這了。”崔琅含糊回答。
他確實是知道了她在這,跟過來,想悄悄的見她一麵。
可她大概不喜歡他跟著。
所以不敢直說。
後麵是來尋徐嬋寧的人,等在一棵樹後,似乎是著急要過來了。
徐嬋寧看他手上還在滴血,說:“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手上的傷要包紮一下。”
崔琅趕緊搖頭。
他怎麼可能跟她回去,就他現在這樣,除了連累她,給她招惹麻煩,沒有半點用處。
“我等下自己會處理。”
“你今天救了我,我該謝謝你。”徐嬋寧堅持道:“等下跟他們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們會讓你一起走。”
崔琅從來不忍心拒絕她。
更何況是這樣難得的溫軟好語。
是他之前再無數次也奢求不到的。
他點頭。
.
徐嬋寧先去慶王妃那裡報了平安。
同時又要了傷藥。
幸好莊子裡的人,包括慶王妃都是不識得崔琅的,徐嬋寧隻說,這位是救命恩人。
回到她自己的院子時,崔琅在門口站著。
“進來吧。”徐嬋寧推門,道:“我給你上藥。”
“進你的房間,不太好。”
原本剛剛下人帶他過來,就讓他進去,可他一直在外麵站著,不肯進。
就是覺得,自己不能再毀她清譽。
“這裡不是我房間。”徐嬋寧猜到他在想什麼,解釋道:“我在外麵等。”
說完,她朝旁邊的下人擺手。
示意他進去幫崔琅上藥。
不到一刻鐘,就已經包紮完了。
徐嬋寧推門進去,看到一盆還來不及收拾的血水,崔琅臉色蒼白,嘴唇更是白的不見任何血色。
之前天色暗,看得並不清楚,而現下在房間燭火的映照下,他蒼白的臉色,清晰可見了起來。
那傷早就有了,一直這麼流血沒有包紮,流了這麼久,早該失血過多了。
崔琅能撐的很,一直都在硬撐著。
大約知道現在自己看起來不太好,他還往旁邊陰影裡移了移,微微低頭,掩蓋住自己的模樣。
“謝謝。”崔琅在這裡實在很拘束,徐嬋寧都第一次看他這樣手腳都無處安放的窘迫模樣。
同她記憶裡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房間裡血腥味有些重,徐嬋寧將窗戶打開,涼風吹拂,慢慢散開凝結的氣息。
這時候有丫鬟送了吃食進來。
已經很晚了,從出意外到現在也有三四個時辰,這些時間裡,什麼東西都沒吃。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你看看這些你吃不吃,不喜歡的話,我再讓人去做。”
“喜歡。”崔琅隻看了一眼,便篤定的點頭。
心尖上有絲絲的喜悅。
“那你先吃吧。”
徐嬋寧頓了頓,道:“吃完……我有話和你說。”
崔琅雖然想問,可他沒說什麼,拿了碗筷,低頭扒飯,不過片刻,他已經吃得乾乾淨淨。
說餓是真的餓了。
他從昨晚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又消耗那麼多力氣,早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問完我該走了。”崔琅吃完後,站起身說道。
徐嬋寧臉色有些許猶豫。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心裡情緒百轉千回,太複雜。
“為什麼救我?”
她看似隻是問今天的事,可偏偏又能聽出來,不止是這些。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不想騙你。”
崔琅唇角一抹自嘲,想著她今日待她格外的溫和,那有些話說出來,她可能不會生氣。
“你送我鈴鐺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日後要功成名就,要光明正大的來娶你。”
他出身貧寒,家中父母早逝,一個人在皇城裡掙日子,乾得都是苦力活。
那時候,乾完了活暫時休息,他就會尋著圍牆外的樹蔭處。
涼爽又隱蔽,方便打會兒盹。
就是那時,碰見了小姑娘偷偷的哭。
她每日哭得隱忍又令人心疼,聽了幾日,她日日都哭,他實在不忍心,便花了一整日的工錢,買了一包糕點給她。
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偶爾笑兩聲的時候,更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