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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夫人想著各種話題,晏瀠瀠配合地應答,季從蔚始終都未曾開口,埋頭吃著食物。

室外光線漸漸暗淡,一輪明月悄悄掛上枝頭。季夫人吃好,對晏瀠瀠道:“這裡是府裡欣賞晚霞和月色的最佳之處,今日月色不錯,你在這兒賞會兒月再回,我讓子亮陪你”。

又扭頭對季從蔚道:“你陪瀠瀠在這兒賞月,等會送她回蕪悠院”。

季夫人便要先回,晏瀠瀠忙要起身服侍,季夫人按住她坐下,笑道:“月滿人滿,好事連連,你們多聊聊”。

經過季從蔚時,季夫人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季從蔚抬頭對上季夫人的視線,她目光如炬,神色嚴厲,一點兒沒有剛剛席間的溫柔笑靨,他垂下眼簾,木然點點頭,說出今晚第一句話:“知道了”。

季夫人離開,丫鬟們站在一邊等著吩咐,毫無聲息,室內的氣氛便凝固了。晏瀠瀠餘光中,季從蔚沒再吃,靠著椅背不知在想些什麼。晏瀠瀠也沒心思再吃,可不繼續吃東西,她無事可做,似乎更為尷尬,她埋著頭,對著自己碗碟中的食物,細嚼慢咽。

室內隻有晏瀠瀠吃食的細微聲音,她不知氣氛怎麼變成這樣,聽著自己咀嚼食物的聲音,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季從蔚坐直了身子,對著站立一邊的丫鬟們道:“你們先退下”。

丫鬟們魚貫而出,晏瀠瀠放下手中的筷箸,看著眼前碗碟,等著季從蔚說話。他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圓月斜斜地掛在神池軒的窗欞上,潭池中荷花舒展,偶爾有飛鳥掠水的聲音,一副靜月夜荷戲禽的美景圖。

“鐺鐺鐺”,晏瀠瀠嚇一跳,循著聲音看過去,季從蔚拿著筷箸,正敲著碗盞。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季從蔚說出今晚第二句話。

腦子裡騰然升起那日給朗鬱畫像時他的眉眼,冠玉如畫,神色和緩,晏瀠瀠張口結舌,她驚嚇自己的離奇反應,緊張地收斂心神,細細品味季從蔚的話。

他什麼意思?她該說沒喜歡過誰還是說喜歡他?他倆馬上要成親,她應該說喜歡他才對吧?可她,似乎說不出口。

晏瀠瀠內心糾結個不停,還沒想出結果,季從蔚說出第三句話:“我不會娶你,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晏瀠瀠驚得立刻轉移目光,側身看向季從蔚,隻看到他高束的發髻,健碩的背影——他已起身走向門外。

“寶霞,帶晏女郎回蕪悠院”,室外傳來季從蔚的聲音,再就是死一般的靜寂。

寶霞小心翼翼在門邊探出半個頭,見晏瀠瀠視線迎過來,趕緊收斂臉上惶恐表情,微微抿出一個笑來。

回蕪悠院的路上,寶霞拎著燈籠在前麵帶路,一聲不吭。她應察覺到不對勁,白天裡她話多又愛笑,現在卻憋悶著不發一語,晏瀠瀠默默想著,如何從寶霞口中知道點什麼。

剛剛她在神池軒驚詫,這會兒路上走著漸漸冷靜,更多是擔憂,如果季從蔚不願成親,季將軍仍然會像他說的那樣幫助阿耶嗎?季將軍和夫人知道這事嗎?

“寶霞,夫人為何不喜歡那個女郎?”

“哪個女郎?”寶霞警惕,晏瀠瀠聽出她聲音裡的僵。

“小將軍喜歡的那個女郎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寶霞慌亂道:“晏女郎,將軍和夫人隻認可你,你才是小將軍夫人”。

寶霞什麼也沒說,但晏瀠瀠已心下了然,奇怪自己竟沒什麼難過的情緒,隻有擔憂彌漫心頭。

回房梳洗完畢準備休息,可晏瀠瀠毫無睡意,她對著鏡台看著鏡中呆滯的自己,情緒低落。今日順利得出乎意料,就在她高興得忘乎所以時,迎來了重重一擊。

營救耶娘的道路會不會亦在最接近成功的那刻功虧一簣?她不敢想這個可怕的情景,她必須去爭取季從蔚的認可。

可他甚至沒看過她一眼。

擔憂,害怕,不甘,委屈,痛恨等等情緒湧上心頭,她曆儘艱辛來到此地,她心甘情願嫁給一個陌生人,倒頭來被人嫌棄如此,而家人的命運仍懸而未決,自己千般忍耐萬般努力卻仍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晏瀠瀠趴在鏡台上低低的抽泣起來。

朗鬱在將軍府邸屋簷上飛來躥去,翻過記不清數量的房頂屋瓦,恰在此時終於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挪開屋瓦,他高興地愣住了。

她烏黑如瀑的秀發散了一身,肩膀微微抖動,細碎壓抑的哭聲刺激著他的耳膜。

朗鬱從來討厭哭聲,這會兒低低地抽泣擾得他心亂,但心中躁躁的感覺不是卡住哭泣之人的喉嚨,而是想為她擦拭眼淚,問問她,為什麼。

她哭個不停,到底為什麼?嫁人的事情不順?還是受了委屈?思念家人?

朗鬱坐直了趴下的身子,眼前素月流天,蒔花集樹,淡淡芳草清香隨風曳逸,在他眼中卻都索然無趣,剛剛歡喜的心情不知所蹤。

腦海裡浮現出各種可能,很想跳下去問問,讓她笑起來。

簷瓦之隔,她趴在鏡台上嗚咽不休,他呆坐在屋簷上,望著眼前明月發怔,一個聲音在心裡叫囂不停,越來越大,“下去,下去”。

他隻想看她一眼就走,現在,下還是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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