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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瀠瀠抬起頭,看向他。

屋內視線昏黑,隻有淡淡月光透過窗欞,晏瀠瀠背對著窗,可朗鬱仍看得很清楚,她眼中溫柔似水,柔柔地看著他,她的眼神似春風包裹著他的全身,讓他溫暖沉醉不願離開。

他突然緊張起來,如果她開口讓他殺人,是不是說明她很在意那小子,一心要得到那小子呢。他知道這些和他沒什麼關係,再怎麼樣,她也不會和他有什麼,可一想到她會為那小子讓他殺人,他就憋悶不快,一念之間,他又不怎麼想要茗茗的性命了。

“阿鬱,你怎麼這個樣子到這裡,這樣很危險啊”,晏瀠瀠溫柔看著他,細細輕輕的聲音,又回到見麵的第一個問題。

朗鬱瞬間就高興起來,他輕輕笑道:“我想你記得我本來的樣子”。我還想,配得上做你的朋友,和你說話。

“你的聲音,怎麼變年輕了?”

朗鬱歡喜她終於發現了他的變化,“嗯,是我本來的聲音”。記得他,識得他的聲音,把他們這段經曆印在她的心裡,他就很開心了。

“你何時離開潭州?”

“我白天剛剛接了筆這裡的買賣,暫時不會離開”。不知怎的,他突然不想這麼快離開潭州,或許等到她成親後?他不知道,但清楚知道他現在不想走。

晏瀠瀠瞬時緊張,她不安地問:“你要殺人?這裡鎮軍大將軍的地界,他們可都有兵卒的”。

“這筆買賣不用殺人”,他隨口亂講。

“你長這麼好,聲音又好聽,待人也很好,不應做亡命之徒的”,晏瀠瀠看著他,眼神中俱是憐惜,“你耶娘會很心疼,阿鬱,以後去找個好營生,就用你現在的樣子”。

朗鬱的心情如雨過天晴,敞亮又輕鬆,她應該不會為了那小子讓他去殺人,可他如何幫她呢?

“季從蔚他有情人,他答應和你成親嗎?”

“我五日後成親,婚禮的院落已經開始布置,大將軍應該不會允許出什麼差池”,晏瀠瀠平靜地訴說,雖然她心中始終憂懼季從蔚的反應。

她輕聲的話語似一記重重的悶錘,打得他心臟悶悶地痛,壓迫得他的心縮成一團般揪心。所有她的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也是他早知的結局,可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和感受,在這個昏黑的房間裡,短瞬的時光中,他的心情如同秋千般,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開心歡樂和壓抑驚懼交替著出現,鍛打般練就他的承受力。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朗鬱嘴角強扯出一個笑,把荷花瓶往晏瀠瀠方向推了推,明知季從蔚有戀人,他還是莫名奇妙地說出了這句話,沒有思考,行屍走肉般履行著對新人祝福的程序。

他盯著他帶來的荷花,它嬌媚地麵向晏瀠瀠,似在向她呈示著祝福和美好。他摘它時隻是看它純白晶瑩,尤為好看,現在卻刺眼無比,好荷,好像他就是要主動拿來這樣一個東西,讓自己冥冥中做他倆姻緣的見證者,真想一把揉得它稀爛。

晏瀠瀠無聲地笑了下:“他有愛人,我不想棒打鴛鴦,我隻想通過這段姻緣,大將軍能夠出手救出我的家人,到時我自請和離,成全有情人”。

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根稻草,朗鬱似乎又有了口氣可以殘喘片刻,他竭力在心中重複這句話,揣摩著她的含義。

“阿鬱,你要在這兒待多久,還會來嗎?”

“你想我來?”朗鬱心裡有些期待。

晏瀠瀠搖搖頭,柔聲道:“你彆再來,你這樣來這裡,很不安全,對你對我都不好”。她要和季從蔚成親了,他還來做什麼呢,至於季從蔚抗爭的成功,她不敢多想這個情形。

朗鬱剛剛躍起的心又慢慢沉下去。他回想今晚在屋簷上飛掠時,廊廡下的燈籠的確比昨晚更紅更豔,不少屋舍已有彩綬飄飛,他再來的話,隻會看到越來越多的紅吧,他不想看,他不喜歡紅。

“辦完事就離開潭州吧,好好保重,待我家人脫困後,我會去找你,你亦會有家人”。

“阿鬱,謝謝你來,告訴我小將軍的事”。

“福豆是保佑你的,切莫再亂扔”,她把金福豆又還給了他。

朗鬱昏昏沉沉被晏瀠瀠推出房間,他飛身上簷,再回望時,晏瀠瀠穿著單薄的中衣站在廊柱邊,抬頭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月色似全在眸中,不知何故,朗鬱眼睛鼻子泛酸,心中一陣抽空似的痛。

白衣在屋簷上跳躍,他的衣袂飄飛間閃著淡淡光彩,似奔向月色的嫦娥,再不會返回人間。朗鬱消失在屋簷的墨黑中,晏瀠瀠看了會屋簷,又望向天空,夜空墨藍,白雲不斷變化形狀,在天上快速遊走,圓月穿梭雲彩間,似匆匆趕路回家的旅人。

這兒會是她的家吧?

無精打采地回到房間,晏瀠瀠渾身似踩到棉花般輕軟,她“撲通”一下覆在了床上,閉上眼睛,仿佛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個幻夢,她又側身看向月桌,桌上的荷花開得自在,幽香在房間裡縈繞,隻有它提示著他真實的來過。

她捂著枕頭又哭起來,心中的難受比先前更甚。

屋簷上,圓月中天,朗鬱靜靜地坐著,他沒有剛來時的怒氣衝衝,沒有取人性命的想法,他呆望著屋下的青竹,月光下竹影層層疊疊,夜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哭聲,風葉聲、蟬鳴聲、蟲豸聲糅雜著飄進他的耳裡。

這應是最後一次見麵了罷,後麵不會來了,惹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