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逃也似的回了府上, 卻仍是坐立不安。
雖看不見也摸不著,他憑直覺卻能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有什麼將脫離掌控了……
他心神不寧, 唯有奔校場裡練了一下午的戟法,重新沐浴更衣後,想著筋疲力儘, 總該能很快入眠。
孰料於榻上翻來覆去,輾轉了大半宿,仍是精神抖擻不說, 還一閉上眼, 就忍不住想起那憨子念那勞什子情詩的模樣來。
那情景實在叫呂布記憶猶新,越躺越覺渾身不自在。
鬨到半夜三更,他乾脆爬起身來, 隨意披了件外衣, 就駕著玉獅, 往便宜老哥府裡去。
當他至韓信府上時,對方果真還未歇下, 正津津有味地挑燈夜讀著久違的兵書, 繼續兵書修撰的大業。
即便如此, 因著夜深人靜,韓信隔老遠就認出了賢弟的腳步聲。
呂布甫一推門,他即神態自然地抬眼,絲毫不覺驚訝地招呼道:“賢弟來了。”
“唔。”
呂布含糊應著, 大馬金刀地往老位置上一坐,沒話找話道:“這兵書編撰也不急於一時,陛下更是從未下令,韓兄不必太過賣力罷?”
韓信溫柔地摩挲著被他視若珍寶的兵籍, 搖頭道:“原因無他,唯興趣耳。”
眼下他還精力充沛,也有仗可打,待再過些年,許能見著太平盛世,武將便將閒置了。
精讀前人兵法,再親自記下畢生心得。
不論是否將流傳於後世,能過上這般生活,他都已心滿意足。
即便是多少預料到韓信將如此作答的呂布,真聽了這話後,仍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這天底下還真有這種心甘情願的傻……勞碌命!當年咋沒叫他撞見?
每叫陳公台乾多些活計,總要在他耳邊嘮嘮叨叨。
唉!
呂布深覺扼腕。
哪似項憨子這般憨人有憨福……他娘的,怎又想起那憨子了!
韓信雖仍未舍得放下手中兵書,但在他眼裡,賢弟到底要重要許多,是以已撥出大半心思,放在了旁邊坐著的呂布身上。
不等他細問來意,就愕見賢弟不知怎的,忽麵色一陣古怪變化,末了竟將自個兒驚了一跳,無端惱了起來。
韓信惑然一眨眼,毅然放下手中竹簡,關切詢道:“賢弟深夜來訪……可是有話要說?”
聞言,滿腹糾結的呂布便露出一臉掙紮。
那憨子頻頻不按常理出招,著實叫他難以抵禦。
這便宜兄長聰明絕頂,人品也值得一信,他若稍稍透露個一星半點的,那……應能幫著出些主意罷?
見呂布目露躊躇,反複猶豫,韓信好奇心愈發熾盛。
究竟是何等了不得的大事,才叫向來單騎突萬軍也渾然無懼的賢弟如此躑躅?
他善解人意地不去催促,隻靜靜等著,未過太久,果真見賢弟似是下定了決心,猛然抬起頭來,虎眸灼灼望來:“確有一事需詢,還望兄長……不吝指點。”
——終於要講了!
韓信心神一凜,麵色卻不動聲色,溫聲道:“賢弟但問無妨,愚兄若可為臂助,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得韓信這話,呂布凝重的麵色也始終未能放鬆。
他緊抿著唇,隻覺千頭萬緒,淨是些叫人窘迫的話,不知從何開始。
沉默良久,呂布總算整理出些方便問詢的話來,遂緩緩開口道:“實不相瞞,布有一摯友,姓高名順……”
——這位摯友,必然是賢弟自己了。
韓信心如明鏡,麵上卻不露分毫,更無意揭穿,仍一派平靜地注視著神情鄭重的賢弟。
呂布渾然不知自己的瞎話才剛開口,就被這兵仙給一眼看透了,接著道:“布這弟兄,素日裡為人仗義,劍法超群,驍勇而甚具將才,還生得英俊風流,不但在鄉裡一呼百應,還總得些小娘子投懷送抱,連那天下第一美人也為他神魂顛倒,頻送秋波……”
聽到‘投懷送抱’這處,韓信眼底飛快掠過一抹疑惑。
按他所猜測的那般,這位文武雙全、才貌兼具的‘高順’兄弟,必然是賢弟自己無誤。
聽那番描述,確是名副其實。
但‘投懷送抱’與‘天下第一美人’,又是怎麼回事?
韓信心裡雖生疑問,麵上卻繃住了,隻輕輕點頭,一邊示意賢弟接著往下說,一邊分神細忖這怪處。
天下第一美人為誰,恐怕無人知曉。
單隻指天下第一,天下人怕是隻會想到武勇絕倫、世之無雙的楚帝身上。
……‘神魂顛倒’、‘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