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往常,他肯定想都不想讓徐霖處理掉。
目光在點心盒上稍稍流連,賀原道:“放著吧。”
徐霖點頭,想到回來路上另一個助理彙報的事,“賀總,寰飛科技劉總那邊今天又來電了,說想請您吃個飯。”
“為晉山的事?”
“是。”
賀原思忖,“告訴他我明天傍晚有空,安排一下。”
徐霖道好,沒有彆的事,暫時出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沒多久,大概五六分鐘左右,桌上的呼叫鈴便響了。他立刻放下東西進辦公室,“賀總?”
賀原的眉頭若有似無地擰著,“寰飛劉總那邊先推了,改天再約。”
徐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但還是點頭,“好的。”
賀原盯著文件,揮揮手讓他出去。徐霖走了幾步,又被叫住。
“等一下。”
“賀總?”
“去訂條項鏈。”
徐霖一愣,“什麼樣的?”
賀原想了想,抬指輕揉眉心,將那有些為難的弧度摁平,“看看那些太太小姐現在喜歡什麼,挑一件送來。”
徐霖記下,這次真的退出去。
靠著椅背,賀原沒看文件,視線落到點心盒上。指尖一下一下輕點桌麵,半晌,他伸手打開盒蓋,從中揀起一塊,看了片刻,緩緩送到口中。
他不嗜甜,口味偏淡,蘇答一如既往地了解他,餅乾不怎麼甜,拿捏得很有分寸。
靜謐的夜下,賀原品嘗著早已涼透的餅乾。舌尖彌漫著極淡極淡的甜味,被黑巧的苦蓋住,然而細致地品下去,久了,泛起一股回甘。
一絲不多一絲不少,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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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答以為賀原至少一段時間不會想見她,沒想到第二天傍晚就接到他的電話。
“下來。”他言簡意賅,多的一個字沒有,語氣也是和平常無異的冷淡。
蘇答默然不語,有幾秒沒說話。
“車在樓下。”賀原說著,掛了電話。
在沙發上坐了半分鐘,蘇答長抒一口氣,起身去換衣服。把居家服換成簡便套裝,她懶得化妝,擦了個唇膏提亮氣色,就那麼下樓。
一出電梯,就見熟悉的車停在不遠處。
蘇答拉開車門,後座的賀原好整以暇朝她看來。蘇答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在,抿了下唇,俯身坐進去。
車開出小區沒多久,賀原從側邊遞來一個深藍色天鵝絨首飾盒。蘇答愣了愣,他瞥她一眼,聲音和表情一樣板正,“拿著。”
蘇答接過來,拿在手裡,不知所措。
賀原餘光瞥她,“不打開看看?”
“……”他話說到這份上,蘇答隻好打開盒子。
盒中是一條藍寶石項鏈,做工精細,熠熠泛著光。蘇答認得盒內的標誌,這是L.A一位獨立設計師的個人品牌,風格奢靡,旗下珠寶從不低於七位數。
蔣家不舍得給她花錢,貴重的首飾早些年蘇答有過,到現在也隻有那麼幾件。手裡的這條項鏈一看就價值不菲,她猜不到具體數額,但料想肯定比她的那些要貴得多。
“這……”她詫異且疑惑地看向賀原。
賀原彆開臉,看向窗外,“給你的。”
“……”蘇答看看他,再看看手裡的東西,一時有些莫名。好一會,她問,“我們現在是去哪?”
賀原睨她一眼,沒說話。
車開到一家餐廳門前,賀原訂了位子,徑自下車,蘇答跟在他身後,侍應引路,將他們帶至包廂後,恭敬地離開。
直到菜上桌,蘇答麵對麵和賀原坐著,看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後知後覺……又是送首飾,又是帶她來吃飯,他這是道歉的意思?
賀原跟人道歉,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她昨天難受得回去緩了好久,才借著餓把低落的情緒拋到腦後,根本沒期望過。如今他也沒有用言語表達什麼,但這番姿態,很明顯是在主動緩和。
他一向不喜歡味道重的菜,這回破天荒點的都是不怎麼清淡的,桌上的酒,也是更符合她口味的偏甜的那種。
心裡五味雜陳,蘇答一時不知作何感想。他肯讓一步,很難得。可……
在這段關係中,她的感受,甚至不能得到一句抱歉。
“想什麼?”賀原看著她問。
蘇答回神,搖搖頭,垂眸將叉子上的食物送入口中。
賀原鍥而不舍地追問:“不好吃?”
蘇答頓了頓。她知道,他誠意已經給夠了,她再繼續卡著昨天的事不放,他的耐心或許就要到頭。
三秒時間,蘇答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似乎又想了很多。深吸一口氣,她看向賀原,“沒有。我是在想事情。”
“哦?想什麼?”
“工作的事。我原本要辦畫展,但是公司那邊突然變卦,本來已經準備好,結果耽擱好久還沒有下文。他們似乎有彆的打算,我想既然他們不願意履行當初簽的合同那就解約算了,可現在他們又卡著合同,一門心思要拖下去。”
她說:“……昨天和公司的人通了電話,沒睡好,所以有點煩。”
賀原看著蘇答垂眸的神情,和昨晚在粉麵店中一樣,隻是那時候,她低下眼眸吃著麵,和現在愁緒盈盈的模樣大相徑庭。
“拖合同?”賀原眉頭一挑,“那還不簡單,交給徐霖。法務部多得是會打官司的,讓徐霖安排他們處理。”
手在膝上輕輕握拳,蘇答問:“可以嗎?會不會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這點小麻煩,賀原壓根不放在心上,尤其有昨天的事在前,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他立刻拍板。
困擾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進展。蘇答按捺著喜悅,仍還是有那麼幾分流露到麵上,表情霎時看著開朗了許多,她執起餐具繼續用餐,胃口也比剛才好多了。
賀原看在眼裡,梗在胸口的那股氣,好似輕飄飄地,一下子就化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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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原主動給台階下,蘇答不僅下了,還耍了點小心思,趁勢讓他幫忙解決麻煩。
合同糾紛的事,他答應讓人處理,該高興的,可蘇答卻開心不起來。他拿她做賭注,她連正大光明和他發脾氣都不敢,隻能借機為自己爭取小利益。
多麼卑微?蘇答不由在心裡自嘲。
吃完飯回到他的住所。
賀原興致很高,變著花樣折騰了她兩個多小時。她百般配合,頭埋在枕間,咬得嘴唇都紅了。
終於,臥室安靜下來。
浴室響起淋浴聲,蘇答閉眼緩了許久,直至浴室裡水聲停止,她識相地起身,準備穿好衣服回去。
賀原穿著睡袍出來,鎖骨還淌著水珠,見她抱著被子,傾身去夠地上的衣物,眸光微頓。
走到櫃子邊,他點了根煙,深吸一口。
“彆穿了。”
蘇答一愣,聞聲看向他。
“太晚了。”兩指夾著煙,賀原在朦朧的煙霧中,眯了眯眼,“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