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對視,蘇答皺起眉。(百度搜索dOWN每天看最新章節.)
他突然靠過來,離得那麼近,手臂就快碰到她的手臂,她不懂他突然這樣是何用意。
下一秒,就聽他道:“雨這麼大,叫不到車。”
蘇答淡淡拒絕,“我自己會想辦法,不勞賀先生關心。”
賀先生。生疏至極的三個字,一下子在彼此之間劃開溝壑。賀原聽得刺耳,表情微微冷硬:“你非要意氣用事?”
意氣?蘇答覺得好笑。
該結束的,一年多以前就結束了。而今,他們隻不過是相遇在店門前的兩個陌生人。
她的臉早被簷外的雨絲打濕,他撐著傘,舉得再高,她臉上也已經是一片涼意。
蘇答沉沉抒了口氣:“這是我的事。”
她不跟他多言,輕點屏幕,將叫車程序終止,轉身朝裡走。
賀原握著傘柄,凝聲叫她:“蘇答。”
步子一頓,蘇答站住腳。沒回頭,她背對著他,隔著不到兩步的距離。
她聲音清冷,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賀原。”
朋友談不上,舊情人更沒必要。
不必問候,不要交集。
蘇答推開門回到餐廳內,她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從容地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一邊走一邊打電話讓佟貝貝來接。
毫不留情地,將他甩在身後。
大門玻璃晃了兩下,穩穩地歸於原位,好像不曾動過分毫。
暴雨如注,衝刷著漆黑的地麵。
賀原撐傘站在門前,那道頎長身影,背挺得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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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上雖然出了些小岔子,但蘇答和岑會長相處不錯,總得來說,跟美術協會的關係初步算是融洽。
愛童天使基金會聯合美術協會要在北城辦一場慈善拍賣。
蘇答得知這個消息,是黃可靈來電通知,告訴她:“美協那邊和基金會友好合作,鼓勵各位老師捐贈作品參與拍賣,不是硬性要求,可參與可不參與,岑會長派人致電聯係我們,公司讓我問問,您打算參與嗎?”
慈善是好事,蘇答沒多考慮,同意了,“對畫作有要求嗎?”
“沒有,這個您自己決定。”
她道好,當天下午,從空運回來的幾幅作品裡,選了一副光線和色調最明亮的捐出去。
沒兩天,潘正茂突然聯係她。
來電一串未備注的號碼,蘇答差點就當成騷擾電話掛了,接通一聽,認出他的聲音,還有幾分吃驚。
潘正茂先是抱歉,說自己是輾轉找到她的方式,隨後道明來意:“您捐贈的畫作我們這邊已經收到了,想麻煩您過來一趟,落個款。”
“落款?”
“對的。”潘正茂說,“您寫個名字。”
蘇答想起來,她好像是忘了。書法和國畫好落款,她畫的多數是油畫,通常都是畫完後在畫布背後簽名加標注日期,送出去的時候沒顧上檢查。
道了聲不好意思,她沒多推脫,收拾一番,趕過去。
美協辦公有棟小樓,在不是特彆繁華的地方,環境雅致,地租不那麼貴,麵積也稍微大點。
潘正茂在門口等候,蘇答一到,他笑臉迎上,將她帶到辦公室。
背麵已經不好下筆,蘇答乾脆在畫作右下角用細小字體寫上自己的英文名。
潘正茂馬上遞給她濕巾擦手,笑問:“蘇老師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去展品區參觀一下?”
他說:“過陣子協內有個作品展,展區差不多搭好了,其他理事都來,蘇老師也去看看?”
蘇答下意識拒絕,“不了吧……”
“您彆客氣,跟我們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
潘正茂熱情地邀請。
蘇答拒絕不過,勉為其難應承他的好意,“那行。”
潘正茂笑得見牙不見眼,將她帶到快要完工的展覽區,果真有不少理事陸陸續續來了。蘇答和幾個上次見過的老先生打了聲招呼,寒暄幾句,進來一群人。
她一看,笑意在看到被簇擁的那個微微滯住。
又是賀原。
“哎喲。”潘正茂樂嗬嗬地笑,“賀先生來了!”
他連忙對蘇答道:“這是我們美協的讚助,賀氏的賀原先生。”
蘇答和賀原對視一眼。
前不久在餐廳,她不留情麵地拒絕他的“好意”,著實落了他的麵子。
這會他臉上淡淡,沒什麼表情,蘇答也彆開眼。
潘正茂“熱心”地做著介紹:“這位是蘇老師,年紀輕輕大有作為,前陣子才拿了聖保羅金獎,可給國內藝術人爭光……”
蘇答和賀原俱是不鹹不淡地聽著,誰都沒搭理誰。
潘正茂看看倆人神色,嘴上說著,笑容漸漸有些虛。
賀原上次讓他派車送蘇答,他咂摸出不同尋常的味道,所以這次賀原來參觀,立刻就把蘇答叫了來。
這會卻犯了難。
他們倆人,尤其是賀原,這反應怎麼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賀原沒想到蘇答也在,眉頭蹙了蹙,心裡有些煩躁。
潘正茂在一旁聒噪個不停,賀原冷冷睇去一眼,潘正茂舌尖一頓,差點咬著自己,悻悻閉上嘴。
正說著,岑昊東也來了。
一見蘇答,他那張留有歲月痕跡的臉上立時浮現笑意,和其他人打了幾聲招呼,走到她麵前。
蘇答正好不想和賀原待在一起,一邊和岑昊東說話,一邊和賀原拉開距離。
展區很大,一群人沿著走廊前行。賀原居中,被潘正茂等人圍著,殷切地介紹。其他協會理事一同跟在旁邊。
岑昊東身為會長本該是中心,隻是和蘇答聊得太過投機,一時忘了,兩人一道走在側邊。
蘇答的履曆上介紹她本科是在國內讀的,隻在國外留學深造了一年多,但她的專業素養極高。畫的光線、畫的保養、還有關於牆上不同名家流派的理解,各個方麵她都說得頭頭是道。
賀原耳邊嘈雜,潘正茂一直在說話,他全然聽不進去,蘇答和岑昊東聊的話語,卻像是自動跑進他耳朵一樣,聽得清清楚楚。
餘光朝那邊瞥去。
他看見她噙著笑,柔聲和岑昊東交談。
周圍幾個理事漸漸也被吸引,聽起了他們談話。而她臉上那股生機勃勃分外生動,眼裡亮著光,亮閃閃的,充滿了生命力。
走到幾條走廊的交彙角,一群人停下腳,潘正茂的下屬給眾人介紹這一處展台的設計。幾個後勤送來餐點,端了幾盤子餅乾讓大家品嘗。
蘇答拈起一塊,細嚼慢咽吃下。旁邊岑昊東吃了幾口,和她道:“我們這點心不錯吧?每天的下午茶,我就好這口,休息的時候吃不上還怪想的。”
蘇答輕笑,“這個餅乾用的油很特彆,烤之前應該在表麵刷了一層。”
岑昊東見她說得篤定,好奇:“蘇老師這都了解?”
她道:“我自己經常做餅乾,在國外的時候特意去跟烘焙師學了一點。”
岑昊東連聲誇讚。
展台如何設計,賀原全然不知,耳朵裡滿是他們說說笑笑的聲音。
一個後勤人員將盤子端到他麵前。
潘正茂知道他不喜歡吃這些東西,臉一凜,剛要讓人拿走,卻見賀原垂眸往盤中睇了一眼。
他沒說話,默不作聲地拈了一塊,送到口中。
潘正茂愣了愣,反應過來也跟著拿起餅乾,一邊賠笑一邊吃。
待到參觀結束,岑昊東被協會其他部門的人叫走,臨走前和蘇答告彆,約好下次有機會再聊。
蘇答目送他離開,潘正茂小跑過來,“蘇小姐,我讓人送您一程?”
下意識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的賀原,蘇答斂起笑意,淡淡道:“不用了。”
她回國還沒買車,公司給她安排了座駕,今天她自己開車來的。蘇答頷首和潘正茂道彆,看也不看賀原,走出大門,很快開著車揚長而去。
潘正茂沒來得及叫住她,啞然幾瞬。
一回身,對上賀原冷冷的視線。
他顫了顫,莫名的,頭上開始冒冷汗。
賀原打量他一眼,道:“不要自作聰明。”
“賀先生,賀……”
潘正茂跟在他背後,追了兩步,見他身影漸遠,由等在車邊的徐霖迎入車內,心裡開始忐忑。
他能怎麼辦。
岑昊東骨頭硬,這些點頭哈腰的事,可不就隻有他來做?總不能會長副會長兩個都“一身正氣”,那豈不是要協會喝西北風?
會長不作為,他身為副會長,為了尋求更好的發展,總得留住這些讚助商。
潘正茂看著賀原的車開出院子,擔心起來,難不成弄巧成拙了?
下屬小劉湊到他身邊,小聲問:“潘副會長,我們現在怎麼辦?賀先生好像不太高興?”
“我怎麼知道!”潘正茂一個頭兩個大,無可奈何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唉聲歎氣回到辦公室,潘正茂懸著心,怎麼都坐不安穩。
愁了幾個小時,他正想著如何補救,小劉突然衝進來。
“副會長!副會長——”
“嚷嚷什麼!”潘正茂把手裡的策劃書往桌上一扔,“還嫌我不夠煩?”
“不是,是賀氏,賀氏上季度撥給我們的讚助費,剛剛追加了一筆!”小劉激動道,“翻了足足一倍!”
副會長呆住,“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