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答從前了解的賀原, 是個工作狂一樣的人,他高傲,略微有些目中無人,在床上雖然精悍投入但並不重|欲, 大多數時候對人十分冷淡。()
她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熱情的一麵。每天從早到晚, 樂此不疲地,不定時給她發消息。
蘇答沒有他的微信好友, 他大概也知道她沒那麼容易加回去,於是乾脆將短信當成了微信使用。
說是熱情,其實也並不準確,他的行事風格始終有幾分矜持的溫吞,和明顯的熾熱是不大相同的感覺。
他給她發早餐、午餐的圖片,有時甚至是下午茶,都是很瑣碎的小事,附帶的隻言片語也很簡單。
他似乎不在意她有沒有回複, 僅僅隻是給她看, 態度十分平靜, 像是在說:喏, 你看我。
但賀原的拍照技術著實不怎麼樣。
傍晚時收到他發來的一張疑似火鍋的照片, 蘇答越發加深了這個認知。
圖裡的餐桌是白色的, 沒有任何裝飾,鴛鴦鍋和盛放食材的瓷盤都是家用款式。
他大概是在家裡。
蘇答下意識朝樓上看了眼, 給他發了個問號。
「?」
「要上來嘗嘗嗎?」
他回得很快, 果真是在公寓。蘇答輕輕撇嘴, 想也沒想答複:「不要。」
她才不去。
在她家門口他都敢摁住她,到了他的地盤她還跑得了嗎。
自打那天晚上在門外被他親了以後,蘇答已經好幾天沒跟他見麵。她的工作不需要天天出門,而他卻是早晚不得閒,隻要她待在屋裡不動彈,就不可能碰上。
蘇答收起手機,不去看他發來的憑借稀爛技術拍到快變形的鍋,思考起晚上吃什麼。
冰箱裡食材不夠,她翻了翻手機外賣,一時猶豫不知是該點菜回來自己做,還是乾脆吃現成的。
沒有糾結很久,門口響起鈴聲。
第一瞬以為是賀原下來,蘇答趿著拖鞋到貓眼後一瞧,發現是個外賣小哥。
小哥拎著巨大的食盒,比賀原給她送早餐那一陣見的還要大得多。
“什麼東西?”
“您的火鍋外賣。”小哥揚著敬業的笑,將小票遞給她核對。
蘇答愣愣拎著不輕的外賣回到餐桌邊,捏了捏手腕,給賀原發消息。
「??」
還是問號,這次變成了兩個,疑惑也雙倍。
賀原卻沒有回複。蘇答左等右等不見動靜,將小鍋、湯底、食材一一擺開。比對一看,才察覺,和他先前發給她的那張照片裡,東西幾乎差不多。
“……”她說不上去,他居然讓人送了份一模一樣的來。
蘇答不知該怎麼吐槽他的趣味,對著滿桌現成的晚餐看了一會,沒等料理它們,手機在白底黑格的餐桌上震動起來。
想著八|成是賀原,拿起一看,來電卻是裴頌。
蘇答詫異一瞬,很快接通。
裴頌簡單寒暄幾句,問她:“你這兩天有空嗎?我外祖母想見見你。”
蘇答愣了一下,隨後,拉開凳子在桌邊坐下。這段時間分心的事情太多,他不提,她都快記不起,她和裴頌還有相親的事。
手指撫了撫額頭,蘇答趁勢道:“這件事我差點忘了。你和你家裡解釋一下吧,免得他們再誤會。我這邊也會和蔣家通氣。”
這件事對他倆而言,就是個烏龍。不管他們在相親的飯桌上再怎麼自得從容,那都是因為他們早就認識,彼此是朋友的緣故。
做朋友行,真往男女關係發展,彆說她,裴頌怕是也彆扭。
“這個我心裡有數。”裴頌拎得清,“我外祖母最近正在調養身體,狀態好了很多,過段時間我會和她說。她倒不在乎我們能不能成,她想見你主要是因為你叔叔。她說想看看故人留下的孩子。”
蔣奉林沒有生她,但一手將她養大,說是他的孩子也並無不妥。
裴頌的外祖母袁老太太,除了和裴頌的這層祖孫關係,同樣也是蔣奉林的故交。
提起蔣奉林,蘇答心裡總是有塊地方格外柔軟,他的故人提出的要求,她隻思忖片刻,便應下:“我最近有空,讓老家人訂時間吧,我隨時都可以。”
簡明扼要商定好,沒再多聊。
掛了電話,視線掃向桌上等待下鍋的一堆食材,她握著手機,點開短信又看了看。
賀原發的圖,並沒有因為第二眼第三眼就產生改變。
……還是那麼醜。
這樣想著,蘇答放下手機起身,在安靜的公寓裡,煮了一鍋和他一樣的晚餐。
-
和裴家約在周四晚上。
地點是裴頌訂的,一家環境清幽,安靜怡人的私人庭院餐廳。
袁老太太是個慈祥麵善的老人家,她皮膚很白,微微有些富態,手上戴著鬆香珠串,斑白的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一派淺淡的笑,看得出年輕時非常有氣質。
對蘇答,老太太很是親熱,仔細端詳了她片刻,握著她的手就不再鬆了。
“是很像。”
“像他,笑起來尤其像。”
袁老太太握著她的手,語氣輕顫,或多或少有些激動。蘇答能夠理解,儘管她並不覺得自己和蔣奉林有多少相似,他笑起來比她溫柔多了,以前他也總說,她笑的樣子帶點冷感,容易得罪人。
老人家對她,這種情感,或許就叫愛屋及烏。
包廂裡除了裴頌,還有一個袁老太太身邊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老人家還嫌不夠清靜,坐了一會,讓蘇答陪她到庭院裡去逛逛。
裴頌坐著玩笑:“你一來我都失寵了。”認命地歎了聲,老老實實肩負起點菜的職責。
蘇答笑笑沒吭聲,攙著老人家的手,陪她到院子裡轉悠。
袁老太太似乎有很多話,可都不知道怎麼說,末了隻問:“你過得好嗎?聽裴頌說,這幾年你在外打拚,不容易,吃了不少苦。”
“還行。”蘇答說,“沒他說的那麼誇張。我在國外,就是學習和參加比賽,大多數時間都在畫畫。生活上的事,您也知道,林叔叔他不會讓我操心,全都替我安排好了。”
“他那個人,是那樣。”袁老太太語氣裡多了幾許笑意,過後微微收斂,又帶上遺憾,“好人不長命,好人不長命啊。像我這樣沒用的老太婆,反倒活了這麼久。”
蘇答皺眉:“您彆這麼說。”
袁老太太曾經教過蔣奉林一段時間,他下棋頗有悟性,是她教過的所有學生裡,最得她喜歡的一個。他天資聰慧,少年老成,那會他們都說,蔣家有這個兒子,是百年修來的福氣,此後,必可以撐起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