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他的一身才華,沒來得及施展,就先被命運的玩笑相中。
話匣子一開,袁老太太和蘇答說了很多蔣奉林年輕時的事,都是她從前沒機會了解的。在庭院裡逛了許久,兩個人越說越懷念。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到差不多,袁老太太收了情緒,話鋒一轉,“對了。裴頌那孩子,我曾經教養過幾年,性子什麼都是好的。隻是這緣分的事不能強求,你和他……”
蘇答想說話,袁老太太猜到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們如何,那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不論成不成,我都把你當自家小輩看待。沒事可以多來走動走動。”
她的喜愛是發自內心的,蘇答能夠感覺得到。蔣奉林離開以後,她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這種來自長輩的關愛。
蘇答誠懇地道了聲好。
她們往回走,裴頌看時間差不多,正好尋出來接她們。
三人碰上,蘇答和他一左一右,腳步輕慢地陪老太太回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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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破開傍晚的霞光一路向前,晚上和客戶有個飯局。
後座安靜無比。
賀原靠著車椅,不時拿出手機瀏覽。
徐霖知道賀原是在和蘇答聯係,這兩天自己老板碰手機的次數大為增多,他不小心瞄見幾次,沒敢多看,但也瞧見一條一條,幾乎都是自家老板這邊發的消息。
反觀那位,倒是沒怎麼回。
車開到地方,是客人訂的,一家環境極其不錯的私人庭院式餐廳。
徐霖出聲提醒:“賀總,到了。”
賀原收起手機,沒多說,輕輕理了下衣襟,下車。
客人早在雅致的包廂裡等候,徐霖陪著進去,沒有靠得太前,保持著一個合格助理應有的距離。
談來談去無非是生意上的事,賀原不是個喜歡聊閒天的人,偶爾在程大公子那幾位麵前能說上一些,其餘人即使想聊,看著他這張冷淡的臉,也隻能敗興而歸。
包廂裡這位就是,試著和賀原說笑幾句,見他反應不大,趁著氣氛還沒尷尬,識趣地把話題拐回到生意上。
一說正事,賀原的話就多了。
茶各自喝了幾杯,正談著,賀原手機響,他看了眼來電,是另外一位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對麵前的人道了聲抱歉:“您稍坐,我接個電話。”
年過四十的男人客套得很:“不著急不著急。”
賀原走出包廂,行至走廊拐角處接電話。
和那邊聊了片刻,事情說完。他收起手機往回走,沒幾步,忽地瞥見不遠處長廊有個熟悉的身影。
蘇答穿著米色的裙裝,典雅簡約,攙著一位老人家,另一旁的男人露了個側臉,賀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裴頌。
他們往儘頭的包廂走,老人家一隻手握著蘇答,另一隻手握著裴頌,看起來就像一個家庭裡慈祥的長輩和晚輩那樣自然,氣氛再和美不過。
“賀總。”徐霖從包廂方向過來。
“什麼事?”
徐霖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沉,略感莫名,小聲道:“張先生問您想喝什麼酒……”
賀原沒答,遠處人影早就消失,他也已經收回視線。淡淡斂下眸光,他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提步回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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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頌將蘇答送回公寓。
車停在地下車庫,兩人坐在車內聊了一會。
“今天謝謝你。”
“我才應該謝謝。”蘇答說,“我一直沒什麼長輩緣,你外祖母能喜歡我,我很高興。”
她語氣真誠,是不是客套裴頌聽得出來,他把玩手裡的香煙,淺淺笑了笑。
他放在座椅中間的手機忽地又亮起,一震一震。他關了鈴聲,若不是嗡嗡震動,來電沒有半點聲響。
裴頌瞥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掛斷。
是他父親的電話,來電顯示是以“裴”開頭的全名,送她回來的路上,打來了好多次,他一次都沒接。
蘇答見狀不由抿唇,低聲問:“你父母……還好嗎?”
裴頌語氣還是一如往常地溫和,隻那眼裡閃過難明神色,似笑似諷,“他們當然好得很。”
蘇答不知道該說什麼,不想戳他傷疤,默默打住話題。
裴頌將手機收進口袋,沒多言:“你上去吧。”
蘇答嗯了聲,下了車,發現他也從車上下來。她麵帶不解,裴頌站在車前,見她回頭,道:“我下來抽根煙,你上去,不用管我。”
即使隔著距離,她也能感覺到他正被一股濃重的低落情緒包圍。
蘇答知道,他在想他妹妹。
從初見開始,裴頌就把她當做妹妹看待——是真的在他生命裡出現過,存在過,與他血脈相關的親妹妹。
他對她照顧有加,也正是因為如此。
在國外時,有一次她因公事去找他,碰巧撞見他獨自喝悶酒。從來溫和笑麵示人的他,少見地傷神。
那天聊了一會她就走了。短短半個小時的交談,她聽他說了很多從沒提過的事情。
他妹妹從小就夢想當一名美術家,這也是他選擇這個行業的原因。
如果他妹妹還在的話,或許真的能實現。
蘇答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
稍站片刻,她默歎一聲,提步倒回去。
在裴頌詫異的目光中,蘇答走到他身前,輕輕抱了抱他。
“彆想了,她也希望你開心。”
她抱得很輕,兩人之間隔著適當的距離,並不緊,隻一瞬她就鬆了手。
裴頌愣了一下,眉目舒展開,輕輕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你……”他正想說什麼,沒等開口,一道明亮的車燈直直照來。
車前的二人眯起眼朝燈源看去。
賀原的車開進車庫,停在他們麵前不遠。他坐在車裡朝他們看,眼裡冷凝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