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準看著準備匆匆離去的秦羽蕎開口,“彆躲我了。”
秦羽蕎剛把辦公室大門拉開一條縫,就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中怎麼還帶著一絲委屈!
“今晚一塊兒吃飯吧。”伴隨聲音響起的是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聲聲像是踩在秦羽蕎心上。
她握著門把手的手一緊,奪門而出。
*
秦羽蕎暈乎乎坐在哥哥家裡,小口夾著米飯吃。
本來她拒絕了顧天準的吃飯邀請,結果一出門就撞上程前,她拒得了一個,可拒不了兩個,好一陣沒上家裡吃飯,程前自然是不肯放她走。
這不就被逮來了,對麵坐的人還是顧天準。
“蕎蕎,你結婚報告打好沒?”程前不忘提醒妹妹。
“哦,還沒有。”秦羽蕎剛提乾壓根沒想起這事兒。
“明兒抓緊打了吧。”顧天準眸色深深看她一眼。
“好。”秦羽蕎應下。
飯後,秦羽蕎起身離開,程前習慣性讓顧天準送人,結果遭到妹妹拒絕。
程前看著秦羽蕎匆忙離開的背影有些好奇,“她怎麼不讓你送了?”
顧天準攤攤手,有些無奈,隻快步跟上。
秦羽蕎被人從身後拉住手,那拉手的觸感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家屬樓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來人,她立馬甩甩手,想掙脫。
“我們聊聊。”顧天準拉著她往自己屋裡走。
秦羽蕎又回到顧天準的屋子裡,這回她有經驗了,堅決不讓關門,將房屋門敞了大半。
這樣就有安全感了,他不敢亂來。
顧天準看她這幅模樣,抿了下嘴唇,“我保證,結婚前不親你了。”
秦羽蕎聽到這話心裡更是一驚,嗔怪他,“你說這個乾嘛?”
“你不就為這事兒躲我?”顧天準看著秦羽蕎小臉越來越紅,沉默不語,他好心地轉移話題,“你提乾了,穿四個兜真好看。”
聽到顧天準誇自己,秦羽蕎立馬從害羞的情緒中走出來,得意地笑笑,“那是,真不容易啊。”
顧天準看秦羽蕎心情大好,暗道,他的姑娘可真好哄。
“祝賀秦羽蕎同誌提乾,以後再接再厲。”
“我肯定會的。”秦羽蕎說起這陣子忙的事兒,一下來了精神,“我們這回還要排大戲,我還得再練練芭蕾舞,真的可忙了。所以我真是太忙了,不是故意躲著你。”
秦羽蕎為自己解釋兩句,打死不承認其他可能性。
“我那天嚇著你了?”顧天準和她聊起天來,拿出兩個茶缸子倒上水,遞了一杯給秦羽蕎。
秦羽蕎靠在客廳的五鬥櫃前,抱著茶缸喝水,“有點。”
她雖說喜歡跟自己對象親近,可顧營長也太...跟他之前完全不一樣,吻得她腦子亂糟糟的,又期待又害怕。
顧天準抱著茶缸站在客廳中間,聽著秦羽蕎嘀咕幾句,開始認真反思自己,難道是自己技術不過關?
可那天晚上她看起來也挺享受的啊。
思及此,他仰頭大口喝完茶缸的水,將空茶缸放在茶幾上,大步走過去。
秦羽蕎看著對麵的男人快步向自己走來,就兩步的距離便湊到自己跟前,她疑惑不解,剛張口準備說話,就被人吻住了。
愣了兩秒的功夫,就被人侵入,顧天準經過上回的曆練可有經驗,輕輕吮住秦羽蕎,跟她的小舌嬉戲,將人含在嘴裡。
秦羽蕎感覺到身體像是一陣電流經過,全身酥酥麻麻的,她手抵著男人寬厚的胸膛,費力說話,“嗚嗚嗚...”
顧天準好心放開了她,喘著粗氣等她開口。
“你剛剛才說結婚前不親我的。”
顧天準沉沉的笑聲響起,一開口聲音有些緊繃,“知道我們帶兵的時候遇到過不去的困難怎麼辦嗎?”
秦羽蕎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現在兩人這幅眉目含情的模樣是探討這事兒的時候嗎?
“我們的準則就是以毒攻毒,怕什麼就多練什麼。”顧天準輕聲說,“多親親就好了。”
說完,又要低下頭。
“圓圓,快著點兒。”
屋外突然傳來溫倩的聲音,秦羽蕎如臨大敵,她側頭一看,房門還敞著!她的紅唇從顧天準唇邊擦過,“你快去關門!”
聲音急促又有些顫抖,像是哥哥一家要出門了。
幸好顧天準步子大,在程前一家剛走到自家門前時,將門關上。程前隻聽到砰的一聲,就見到準妹夫家的屋門從裡扣上。
他看一眼屋門,暗道妹夫不懂事!也不知道跟大舅子討好關係。
而屋裡,因為大門緊閉沒有光線照入,煤油燈也未點,一片漆黑。沉沉黑暗中隻隱約看到客廳牆壁邊的五鬥櫃上坐著一個姑娘,雙腿晃著,繃直用力,她雙手攬著男人的脖子,兩人緊緊貼著,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
...
距離章如茵和馮秋紅商量的結婚日子七月初十,還有半個月。
顧天準以前打光棍,每個月發的票證不少都被人借走了。軍隊裡有人結婚就發愁票,三轉一響,光有錢還不行,得有票才能買。因此誰結婚大夥兒都互相挪,幾人攢一堆票給要成家的人用,這是人生大事兒,半點都耽誤不得。
受了大夥兒幫助的人心裡也惦記著,這不,一營長去年結婚就用了顧天準一張自行車票,現在聽說人要結婚了,便四處搜羅給他搞來票。
顧天準拿著票和150元,提回來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他又上百貨大樓拿著自己攢工業券選了一塊女士手表,港城的,樣式時髦,小巧精致。
這頭,新郎官正緊鑼密鼓籌備彩禮,那頭,章如茵到了昭城,準備閨女結婚的事兒。
程前和秦羽蕎去火車站把人接了回來,就住程前分配的房子裡,圓圓晚上和奶奶睡一屋。
吃過飯,章如茵跟孩子們說起嫁妝,“一個箱櫃,一個梳妝台,兩床喜床,兩個暖水瓶,兩個搪瓷缸子,兩個瓷盆,兩條毛巾,兩雙尼龍襪。”
上回程前結婚,她準備的是彩禮,這回嫁閨女得準備嫁妝,章如茵生怕有什麼遺漏,隻問溫倩,“倩倩,你幫媽想想有沒有什麼漏的?”
溫倩看看婆婆緊張關切,寬她的心,“媽,齊全得很,比當年我媽都準備得齊。”
“媽,我們家裡的票還有多的,你拿去給妹妹置辦嫁妝。”程前說著就要把票證拿出來。
章如茵把票塞回他手裡,看一眼兒媳婦,“媽還差你這點票啊?都備好了。”
雖說是自家人,可自己嫁閨女哪能從兒子家裡拿票,這不是讓兒媳婦兒心裡不舒坦嘛。
休息日,秦羽蕎打了外出報告和章如茵去昭城百貨大樓買東西,昭城的百貨大樓比京市的小不少,不過日用品也算齊全,結婚準備的東西在這兒也能一口氣買全了。
百貨大樓的售貨員一眼認出母女倆的衣裳,都是港城好貨,因此臉上堆個笑就迎上前了。
“同誌,買點什麼?”
“買結婚用的。”
“喲,恭喜啊,這是你閨女吧,長得真俊啊。”
兩人跟著售貨員進入百貨大樓,看著眼花繚亂的日用品仔細挑選。
章如茵想著是閨女以後生活用的,還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因此件件都讓她自己挑。
秦羽蕎選完顏色選樣式,“拿那對燕子的紅雙喜瓷盆,尼龍襪要兩雙白色的,兩雙藍色的...箱櫃要梨花木的那個。”
“布有什麼?”選完嫁妝,章如茵又問售貨員,按她家那邊的習俗,閨女結婚親娘都給兩位新人扯布做衣裳。
“你要家織布還是洋布?”
售貨員給兩人看布,家織布多是藍色和灰色,便宜點的是素色,貴點兒的是格子樣式的。洋布樣式和顏色多些,有碎花和素色的,顏色則有紅色黃色藍色。
“要八尺家織布,藍色格子的,再要五尺紅色素色洋布和五尺黃色碎花樣布。”章如茵一看到那兩匹顏色鮮亮的布匹就眼前一亮,太適合自己閨女了。
“媽,一人做一身就夠了,用不著買這麼多。”秦羽蕎看親媽是買上癮了,恨不得什麼都給自己買回去。
“這哪兒多了?給小顧做一身藍色的襯衫,紅色那匹給你做結婚衣裳,黃色的給你做條裙子平日裡穿。我閨女好看,就該多穿穿這些鮮亮的。”
在章如茵心裡,誰都比不上閨女,嬌豔地像朵花兒似的。
秦羽蕎拗不過母親,隻能乖乖聽話。
...
結婚前一天,秦家人也趕來了昭城。秦華軍和孟桂芬看著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要結婚了,一路上激動得不行。
章如茵用兒子家裡的縫紉機做出了三身衣裳,孟桂芬給她幫幫手,秦羽蕎也想幫忙,被嚴詞拒絕了。
“穿上試試。”章如茵抖落抖落一身紅衣,遞給秦羽蕎。
她多年不做衣裳,一開始還有些手生,幸好漸漸找回感覺。
“你媽手藝挺好,這衣裳你穿著肯定好看。”孟桂芬就給章如茵幫忙,讓人親媽給孩子做衣裳。
秦羽蕎穿著紅衣緩緩走出來,曼妙身姿皆掩在紅色西裝下,下身穿著一條筆挺的灰色褲子,腳踩一雙紅色小皮鞋。
褲子和皮鞋是章如茵在京市百貨大樓買了帶過來的。
“我姑娘真俊啊。”章如茵僅僅是看著秦羽蕎換上衣裳就險些落淚。
“媽,你彆哭!”
“就是!咱不哭啊,這是蕎蕎的大喜事兒,大家夥兒心裡都高興。”孟桂芬安慰章如茵。
程勝康在一旁也不住點頭,又高興又不舍。
秦羽蕎這幾天休婚假準備結婚,就住在程前家裡,秦家的親人被安置在招待所,開了三間房。
晚上,秦羽蕎送秦家親人回招待所,和養大自己的爸媽說話。
“爸,媽,謝謝你們把我養大。”秦羽蕎抱著孟桂芬胳膊靠在她肩頭,有些舍不得。
“蕎蕎,爸能看到你結婚就高興,小顧人挺好的,你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啊。”秦華軍剛說兩句,就見到媳婦兒和閨女兩人都眼淚汪汪,隻出了屋子去兒子那間,把空間留給這娘倆。
孟桂芬拍拍秦羽蕎小臉,微胖的臉上肌肉收縮,強忍著不舍,“媽舍不得你,當年那麼小點兒呢,費了不少力氣才把身子養好,轉眼怎麼就要嫁人了。”
她扶正秦羽蕎仔仔細細看看她,像是要把閨女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裡。
“這馬上嫁人了,你也就是成家了,以後再當媽...跟當姑娘的時候可不一樣,知道不?”
秦羽蕎點點頭。
“你乖,嘴又甜模樣又好,你婆婆肯定也歡喜。”孟桂芬在村裡,甚至包括她自己也見識了不少婆媳的麻煩,所以她有些慶幸,“你跟小顧兩人在這兒挺好,婆婆離得遠,遠香近臭呢,每年探親回去看看,指定把你當成寶貝疙瘩。”
“媽,你想得真遠。”
孟桂芬爽朗大笑,“不想遠點不成啊,當年我跟你爸結婚,一嫁進去就跟公婆還有其他兩房住,人一多就鬨心,雖說大夥兒都不是心腸壞的,可是這過日子啊,總是少不了磕磕絆絆,有時候想起來都鬨心。”
孟桂芬說著說著發覺自己扯遠了,忙轉回話題,“你哥住隔壁,你又遠著婆家,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媽也放心。”
“媽,我們肯定經常回去看你。”
孟桂芬一鼓臉,忙勸她,“有空多陪陪你親媽,再時不時回去看看婆婆。你媽我這兒心裡知道你孝順,不過你親媽舍不得你,婆婆也得時不時親近著,知道不?”
秦羽蕎又靠回孟桂芬肩頭點頭,孟桂芬在莊稼地裡乾活多年,身板挺硬,肩頭十分可靠。
...
秦羽蕎從招待所出來走回家屬樓。
章如茵正在屋裡清點明天結婚要用的東西,見著閨女回來忙把人叫進屋。
秦羽蕎看著母親一樣一件反複確認,像是在對待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不禁鼻頭一酸。
今晚注定是傷感的。
章如茵攬著閨女坐在床邊,憶起從前。
“當年我懷你的時候,還在跳舞。就是不敢大動作,可是也擔心傷了你,懷胎十個月,你可乖了,我看其他人懷個孩子難受得很,一天得吐好幾回,被折騰得夠嗆。我懷你哥的時候也是,但是偏偏你沒有,我當時就想啊,我閨女真是乖,一點不折騰她媽。”
秦羽蕎看著章如茵慈祥的麵容紅了眼眶,她擦擦眼角,眼淚花花地笑了笑,“原來我在你肚子裡的時候就這麼乖。”
“那是。”章如茵一臉驕傲。“剛生出來那會兒,看著這麼小一團小人兒,我心都要化了,那時候你不肯哭,還是接生的護士拍了幾下才亮了嗓子。當時我看著可心疼,擔心給你拍痛了。”
秦羽蕎躺在章如茵腿上,環抱著她的腰,將頭埋在腰間,默默流淚。
“我以前也想過閨女嫁人的時候是怎麼樣?可又覺得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哪成想,老天爺還是可憐我的,竟然讓我見到了...”
章如茵吸了吸鼻子,低頭看著閨女,溫柔地撫摸她的黑發,“你嫁人了也是我的閨女,要是有什麼不高興的就跟媽講,彆憋在心裡,知道不?”
“嗯。”秦羽蕎的聲音從衣裳中傳來,有些啞。“媽,要不我不嫁了吧,我陪你。”
她心裡難受,這麼多年都沒怎麼陪伴親媽,兩人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
“傻丫頭,媽這是高興!能見到你嫁人,我是真高興。小顧人不錯,媽希望你們能把日子過好,兩個人能沒病沒痛地走下去就行了。可要是他有什麼對你不好的,你得跟家裡說,不管是爸媽還是你哥,尤其是你哥,你們住隔壁是讓我最放心的。”
“我知道,他不會對我不好的。”秦羽蕎起身淚眼婆娑地看著親媽,含淚點頭。
“我知道,我也相信小顧這人,是個可以托付的。”
母女倆互相擦擦眼淚,破涕為笑。
“顧叔叔!”客廳裡,圓圓大聲吼了一嗓子,那奶聲穿過臥室門傳進秦羽蕎的耳朵。
“我好想你啊!”
因著婚前七天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見麵的習俗,顧天準和秦羽蕎一直避著沒有見麵。
連帶著圓圓也一直沒能見到顧叔叔。
顧天準剛敲開程前家門,和程前商量明天接親的事兒。程前倒是十分嚴格,立馬把門帶上,自己出去和人說話,嚴防死守不讓妹妹和妹夫見麵。
顧天準在開門的一瞬間掃了一眼屋裡,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這是一點影子都不給自己看啊!
“媽,我出去喝杯水。”秦羽蕎小心翼翼說話,看著母親打趣的眼神小臉一紅。
“去吧。”章如茵也是過來人,哪能不知道閨女的心思。
秦羽蕎輕聲走到客廳,拿著暖水瓶倒了一杯水,抱著茶缸慢慢走到窗邊,隻見窗戶外頭站著兩個男人,自己的對象和哥哥。
程前背對著自家窗戶什麼都沒發現,而他對麵的顧天準一眼看見窗戶裡的秦羽蕎,幾天不見,這人好像更好看了,攪得他心緒不寧。
看著幾天沒見的秦羽蕎,想念的種子在心裡萌芽開花,直到現在仿佛長成了參天大樹。
“你看什麼呢?”程前說著話,見顧天準沒反應,發現這人呆愣愣看著自己後麵,一轉頭,妹妹站在窗戶旁喝水。
程前從屋外敲敲窗戶,衝秦羽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去。
秦羽蕎撅著嘴,又看了一眼顧天準,那人正直勾勾盯著自己,她右手食指彎曲往臥室的方向指了指,笑盈盈示意他自己得回去了。
顧天準笑著點點頭,滿目深情。
程前來回轉頭看著兩人的無聲互動更來氣了,怎麼,當我是透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