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蕎難得見到吳教導員這副模樣,深覺稀奇。
每回喝酒都要念叨一遍這事兒的顧天準已經聽了八百回了,這人哪兒哪兒都好,也是知恩圖報的,就是太圖報了,“哥,都念叨多少回了,不提了啊。”
吳峰一把掀開顧天準的手,教育他,“怎麼能不提啊?等你有兒子了我也得提,要是你以後生個兒子就讓他們拜個把子,要是生個閨女不然就定個娃娃親吧!咱們兩家親上...嗝...加親!”
馮春玲聽著他說話就打腦殼,不好意思衝兩人笑笑,“你真是喝了酒就理不清了呀,人剛結婚呢,你這說些什麼啊,淨添亂。”
秦羽蕎沒想到這吃個飯竟然說著說著就要定下自己未來孩子的命運了?她悄悄衝顧天準使了個眼色,讓他開口。
顧天準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拍著吳峰的肩膀道,“哥,我們這關係就跟拜把子沒啥區彆嘛,你還折騰紅軍他們啊?來多吃點菜。”
吳紅軍深以為然,他可都七歲了,已經念小學了,是接受過積極思想教育的人,“爸,你那是啥時候的觀念哦,老掉牙了。”
“嘿!信不信我揍你!”吳峰看著兒子想說他,算了,不想搭理他。
這人轉頭又去找秦羽蕎說話,“弟妹,我老弟之前就是沒開竅,跟女同誌離得十萬八千裡遠,再加上這人脾氣梆硬,我都說過他,這樣娶不到媳婦兒的,沒想到你們倆還成了!你以後要是被他氣著了上我們家告狀都行,我幫你教育他。”
秦羽蕎吃著菜,眼裡透出一股疑惑,這人哪裡脾氣梆硬了?反正在她這兒是沒感覺出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做起事來倒是很積極。當初追求自己可半點沒含糊。
“弟妹。”馮春玲也來了興致,誰不愛聽聽年輕人的小故事呢,“當初你們倆怎麼好上的啊?”
秦羽蕎和顧天準互相看看對方,她沒好意思開口,倒是顧天準十分從容,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我費心費力追求上的。”
...
九月中旬,秦羽蕎隨文工團出發前往各駐地部隊進行慰問演出。從八月底陸續開始的慰問演出一直是分批出去,秦羽蕎和沈月慧因為擔任較重的舞蹈訓練任務,走得比較晚。
臨出發前一晚,臥室裡熱浪滾滾,紅被翻湧,雙人木床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顧天準喘著粗氣,看著身下的媳婦兒又往她紅唇上親了一口,卻被人嫌棄得不行,一揮手就拍到下巴上。
“你快起開~”秦羽蕎把人往旁邊推了推,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她抬了抬手,還沒說出話來,一個搪瓷盅就送到了自己跟前。
顧天準半抱著她起身靠坐在床頭,伺候她喝水。
秦羽蕎是累極了渴極了,抱著搪瓷盅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整杯,再伸手又遞給男人,“還要。”
整整兩杯溫水下肚,她才感覺解了渴,不過身上汗津津的,難受。
倒是顧天準熟練地倒了熱水沾濕毛巾給她擦身子,現在秦羽蕎也不跟他害羞了,就安靜躺著隨他折騰,擦拭一通,身子終於清爽起來。
她穿上衣裳起身把玻璃窗子再打開了些,感受著深夜外頭的涼風,吹得人一頭黑發直往後飄。
“小心吹感冒了。”顧天準把窗戶往裡帶了帶。
秦羽蕎臉上紅暈消散不少,身上的燥熱也降了下來,這才回去睡覺。
...
第一天中午,一群文工團的隊員們坐著綠皮軍用卡車往距離昭城幾十公裡外的駐地部隊去。
從炎熱酷暑演到金秋時節,文工團的演出來到了後半程。
山路不好走,車身顛簸,大夥兒坐在車裡感覺腰酸背痛。
“哎呦,快給我抖散架了!”趙雪娟往秦羽蕎肩上一靠,雙手挽著她胳膊。
秦羽蕎看她一眼,又看看旁邊的陳玉香,也挽著自己胳膊,“你們倆是沒睡好吧?”
“肯定沒睡好啊。”陳玉香托著下巴,有些感慨,“哎,想念宿舍的床。”
這半個月她們都住在外麵,住宿條件自然不比在軍區。不過每去一個部隊都會受到戰士們的熱烈歡迎。
車上現在還有十來個苞米,都是戰士們攢著送給她們的,她們也給戰士們帶了東西,是軍區給的各類食物。
這回到了一個偏遠駐地,整個駐地隻有十三個戰士,駐地部隊也不大,一道石塊砌的大門,裡頭隻有兩座平房,一座是部隊辦公區域,一座便是宿舍。
一下車,文工團戰士們就感受到了125駐地部隊戰士們的熱情。雖說隻有十三人,可這份熱情倒是完全不輸成百上千人的。
125部隊駐守在東南沿海駐地,這裡環境惡劣,條件艱苦,附近八公裡處有一座村落——大石村。坐船過海,對麵有一座海島,麵積不大,上頭有另一個部隊駐守,攏共就兩人。
“同誌,你們好,我們是昭城軍區前進文工團。”
“歡迎你們,我們可盼了你們很久了。”
文工團教導員周麗蓉和駐地125部隊的連長友好問候,其他戰士們則是幫著把文工團卡車上的東西搬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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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雙擁工作大家必須認真對待,雙擁工作開展這些年有困難咱們就及時解決,務必貫徹落實政策方針。”
一團團長辦公室,郭慶華看著手下的三個營長說話。他剛從師部回來,師長給三個團傳達了上頭的指示,再次強調雙擁工作的重要性。
“報告團長,沒有問題!”
郭慶華點點頭,靠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三個營各個連隊都要派戰士出去,雙擁雙擁,就是要擁軍優屬擁政愛民,一方麵是要走到群眾中去,為群眾服務,群眾有什麼困難我們就解決什麼困難;另一方麵要加強雙擁工作的宣傳,軍民一家親,要切實落實到位。”
在郭慶華辦公室聽了一陣工作指示,一團三個營長先後走出了辦公室。每年的雙擁工作開展都是重頭戲,上級領導重視,下麵的戰士也積極,每回下鄉走進群眾,都會受到熱烈歡迎。
“得嘞,回去寫報告了。”董海在三人中文化水平要低些,不過這麼些年報告還是寫得得心應手了。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啊?”顧天準看向一營長。
“過兩天就走,我還得回去開個動員會。”
三個營會分連隊分批次出發下鄉走訪,宣傳實踐雙擁工作,幫助老百姓的生活生產。一營往昭城西麵走,一營往東北,三營往東南。
顧天準寫好報告給團長過目,確認沒問題後跟許昌民交待了雙擁工作的開展,不過這人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老許,人不舒服?”
“沒有。”許昌民晃了晃腦袋,站直身子,努力回神。
“那你帶先帶一連的出發,後頭我和吳峰帶一連和三連的。”
“是,營長!”
*
125部隊在院子裡簡單布置一遭倒也像模像樣,十三名戰士外加八公裡外的大石村,三十來戶村民也特意徒步過來看演出。
村裡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就是露天電影這些年也沒放幾場,每年就盼著昭城軍區文工團的同誌來演兩場。
“我們這兒,放露天電影的都不願意來。”院子裡坐了幾十人,頭挨著頭,肩並著肩,看著文工團的同誌正在調試設備。
“上回我提了一斤白酒走了10公裡想讓電影放映員來我們這兒放場露天電影,人都不想來。”村民老黃雙手比劃了一個十,跟旁邊人大吐苦水。
有機會學電影放映就不得了,周邊村裡這個職業吃香得很,這一塊兒就隻有旁邊村子有個後生當上了電影放映員,哪個村想要看場電影得跟他賠個笑臉,再拎點吃的喝的,等人來了也得好好請人吃頓飯再散根煙。
就這,人還得挑挑揀揀。
“還是文工團的同誌好啊,今兒是有好東西看了!”
“我記得去年有出戲那才叫精彩,我惦記了一年。”
下鄉演出和文藝彙演不一樣,文藝彙演是彙報演出,追求每個環節的完美,從化妝到服裝到舞蹈演出的每個細節,都要麵麵俱到。
而下鄉慰問演出重在和大家的互動,讓大夥兒都有參與感。
因此文工團的隊員們就穿著大家眼中最神聖的綠軍裝,在音樂聲中開始了演出。
第一個節目《紅星高照》,由六個舞蹈隊演員完成,主要講述了解放軍戰士的抗戰故事。
不管是駐地戰士還是村民們,都為解放軍戰士每一次擊倒敵人而喝彩。常年在人際稀少的駐地,每日過著重複枯燥的生活,一年能看上一次這一樣的演出,也讓人回味無窮。
秦羽蕎扮演的女兵正和敵人搏鬥,舞蹈形式是蒙古舞,大氣磅礴,配合上兩人的踩點舞動,將解放軍戰士麵臨危機的緊張感代入到了台下每一個人心中。
“打他!打他!”台下有村民激動起來,看得入迷,手攥著拳頭給台上的解放軍戰士鼓勁!
等看到秦羽蕎成功擊退敵人,並和戰友將其擊倒,台下掌聲雷動,歡呼聲一片。
“好!”
“打倒這群殺千刀!”
文工團在這裡演出了兩天,十一名隊員擠在駐地部隊提供的兩間宿舍裡,打的地鋪。
晚上還能聽見隔壁戰士們在討論下午的演出節目,討論得熱火朝天。
這裡條件比昭城艱苦太多,早上駐地戰士去換班哨兵,每日一日三餐都是土豆,就連白菜也吃得少,戰士們為了緩解吃飯壓力,自己在後頭開辟了一個菜園,可惜這裡土壤條件不太好,最好種的就是土豆,容易種活,儲存時間也長。
文工團戰士們幫著他們鬆了鬆土,澆水,這次卡車裡還捎帶了一批蔬菜過來,戰士們吃上了綠色蔬菜,狼吞虎咽起來。
文工團離開那天,十三名戰士列隊歡送,一次演出他們能惦記很久,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熱烈歡送文工團戰友。”十三名戰士敬禮目送她們離開,直到綠皮卡車消失在視線裡。
“咱們下一站去哪兒啊?”陳玉香問趙雪娟。
“繼續往南邊走。”出來半個月,趙雪娟在車上伸個懶腰,精神倒是不錯,“我還是喜歡下鄉演出,大家太熱情了,比文藝彙演都讓人開心。”
“我也是!”孟津津讚同她的話,“昨兒有個大娘還要給我塞雞蛋呢,不過我可沒要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我記得的。”
“確實太熱情了,走的時候都要塞東西。”秦羽蕎想起演出結束那天村民的熱情就有一股開心的煩惱,推拒了好一陣才讓他們把東西收了回去。
“咱們軍區每年的雙擁工作開展很到位啊,要是首長來考察肯定也滿意。”
“好你個趙雪娟啊,還敢說首長閒話呢。”蔣英坐在孟津津旁邊,身子往趙雪娟這邊靠,結果看到遠處有一輛卡車正迎麵駛來。
“我哪敢說首長閒話!你可彆冤枉我,我這是擁護首長的決定,支持咱們的雙擁工作...”
“哎哎,你們看那兒。”蔣英拍拍身邊的人,“好像是咱們軍區的車。”
文工團的司機也看見了,逐漸減了速,最後緩緩停下。
車上的眾人都探頭往外麵看,等對麵的車駛近了仔細一看,真是軍區的。
“同誌,我們是文工團的,你們是哪個團的啊?”司機從車窗玻璃探出頭跟旁邊的卡車司機對話。
等了幾秒,卡車副駕駛座上出現一張熟悉的臉,秦羽蕎心裡又驚又喜,竟然是半個月沒見的顧天準!
“一團三營的,去開展雙擁工作。文工團的同誌們,辛苦了!”說後麵半句話時,他微微側身朝後看去,和車廂裡的秦羽蕎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