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走不掉了(1 / 2)

“彆叫了,你想將他喊回來嗎?”

“喊回來做什麼?他……還有我,終將該離開的,不該拖累你……”

九方遇輕聲說道。

披著絨毛,還沒掌心大的稚鳥歪了歪腦袋,又張開嫩黃的鳥喙叫了兩聲。

啼鳴微弱,風一吹就被淹沒。

他探出指腹,撫了下小鳳凰的腦袋,眼前一片模糊,泛花。

原來是淚。

可他的眼淚沒有用,不能幫鳳凰破殼,不能替代奚玄卿。

他咬了咬牙,狠狠抹去。

俯身湊近,低聲說:“小鳳凰,你快快長大吧,趕快長出我的倉靈,讓我在離開前看看他好不好?”

小鳳凰又歪了歪腦袋,顯然聽不懂他說的話,卻不安焦躁地鳴叫,聲音稚嫩又柔弱。

渾身覆蓋的雪白絨羽細密柔軟,經不起半點風吹雨打,他太脆弱了,還隻是一隻剛破殼的稚鳥。

需要人去嗬護,去關愛,去照顧。

外麵風大,夜裡又涼,九方遇將他從蛋殼裡托出來,剛要揣進懷裡帶回木屋中,一轉身,不留神,稚鳥便從他掌心倏然脫出。

他心下一驚,剛要去接住稚鳥,卻來不及。

隻見那毛都沒長齊的小東西,目標明確,一股腦往奚玄卿離去的方向飛去。

速度極快,那雙未覆翎羽的稚嫩翅膀拚命扇動,揮出殘影。

九方遇想將他拘回來,卻又不敢對小鳳凰用神術,剛破殼太脆弱了,他生怕傷到他。

更怕小鳳凰翅膀揮不動,跌落在地,摔出個怎麼樣。

他咬牙,大喊一聲:“奚玄卿,回頭!”

也就在那一瞬,奚玄卿回眸。

圓月高高掛在涿光靜謐的草原上空,河畔粼粼波光晃了眼,朦朧柔和的月傾瀉在一隻拚命扇動翅膀的稚鳥身上,他啾啾啼鳴,聲音柔弱脆嫩。

奚玄卿簡直又以為自己入了劫夢。

可即便是劫夢,朝他撲來的是一柄利刃,他也不顧一切地展開雙臂。

稚鳥撲進他懷中,一頭紮進他胸膛。

沒什麼份量。

卻是實在的,沉甸甸的。

柔軟稚嫩的生命,就那麼抬起毛絨絨的腦袋,眼尾掀飛的兩簇輕羽下,一雙眼朝他望來,月光下黑亮透徹,懵懵懂懂,又在他懷裡蹭了又蹭,觸碰到他肩下的傷,又啾啾叫著去啄,急得跳腳。

雪白絨羽沾上血紅,似春日裡綻放出的一朵朵合歡花。

即便沒有記憶,卻源自本能般,小鳳凰又在他懷裡築巢安窩,一雙柔嫩的小小翅膀扒在他衣襟絛穗上,纏上稚嫩的後爪,糾纏地像是曾經的姻緣線,難解難分。

霎時間,源自二百年前,屬於奚暮的記憶浮在腦海中,鮮活跳動。

他曾擁他入懷,捧在掌中,捂在心口。

他曾那般寶貝他,那般寵溺他。

即便愛上的是一個永遠無心,永遠

給不了他回應,不會愛人的小妖怪,他也甘之如飴,矢誌不渝,永不言悔。

即便倉靈不是什麼鳳凰神祇,隻是一個紅塵中沒心沒肺的小妖怪,奚暮也是愛的。

那奚玄卿呢?

奚玄卿想:他就是奚暮,奚暮就是他,他為何非要將從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徹底區分開?

如此對自己說著。

也難掩內心忐忑。

他永遠記得倉靈說過的話——你永遠不是他,你永遠隻是他的替代品。

隻是模樣相像,氣息相仿的替代品。

他不知道小鳳凰的本能親昵,是來源於對奚暮的依賴,還是因為自己助他破殼的那滴神淚。

小鳳凰眼中,他如今是凡人修士奚暮,還是九天境神尊奚玄卿?

是恩情,還是眷戀?

就像曾經的他自己,對鳳凰隻有恩情在。

愛上倉靈的是奚暮。

他隻想著對鳳凰報恩,從未想過,若他虧欠恩情的人,不是什麼高貴的鳳凰,隻是一個凡塵境普普通通的小妖怪,在錯認鳳凰時,他還會那般無條件地寵溺鳳翎嗎?

大約……不會。

九天境神尊極度厭惡妖類,天上地下無人不知。

為什麼要厭惡?

他自己都快記不起來了,仿佛這種厭憎的情緒源自於某個時刻植入體內的本能。

反反複複地叩問自心。

得出這樣的答案,奚玄卿心底一陣陣抽痛。

若倉靈不是鳳凰,奚玄卿不會多看倉靈一眼。

可奚暮永遠在意倉靈,無論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