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攤牌(1 / 2)

我死後他追悔莫及 胥禾 12279 字 4個月前

劍尖從脖頸移開,抵在奚玄卿肩上,深戮幾l寸,見了血。

劍鋒卻忽然移開。

帶出一串血珠,撒在空中,濺落地麵。

“滾開!”

倉靈冷戾地罵了句,挽了個劍花,收斂鋒芒,倒將刀柄撞上奚玄卿胸膛,狠狠一推,奚玄卿連連後退,背脊撞上木柱,裂了幾l寸,餛飩攤的頂棚搖搖欲墜,他後背又洇出血,腥甜血味帶著淺淡的雪嶺鬆香。

倉靈吸了吸鼻尖,低聲暗罵:“麻煩。”

這一切,發生地極快,不過眨眼之間。

偏偏,剛剛還滿大街的人,在這一瞬之間全都消失了,獨餘火膛熱焰,煮鍋沸騰,餛飩湯碗冒著熱氣。

暖陽被一片濃重的陰翳遮蔽。

轉瞬之間,便入了夜。

是夜妖之相。

握著的劍被倉靈舉起,他望著那片慢慢散開的濃黑雲層,縱身躍起,金光璀耀之間,衣袂翻飛,淩空獨立。

金翎劍已化作一把神武羽弓。

長臂伸展,彎弓搭箭,磅礴的靈流自指尖淌出,凝聚成一支靈箭。

那雙曾狡黠的,柔弱的,嬌憨的雙眼,已如盯著獵物的鷹隼之目。

鳳凰法相自身後展開,雙翼扇動颶風,龐大地似要占據半片天空,緋紅獵獵。

奚玄卿仰頭看著他。

這一刻,再也不會有人說那隻是一隻小妖怪,一個天獄的階下囚,一個可憐地偏執地固執地尋了奚暮三百年的癡兒。

他……是鳳凰。

偽裝褪去,那雙偏圓的眼也舒展開來,眼尾微微挑起,猶如飛鳳,纏著冷戾懨色。

“咻——”

靈箭勢如閃電,迅如疾風,一箭破開濃重雲翳,露出後頭的月。

不,那不是月。

那是一隻偽裝成圓月的眼。

借著白日裡刺目的陽光隱藏偽裝,隻有到了夜裡,它才無處藏匿。

“咻——”又是一箭。

倉靈的手速太快,那顆眼珠子反應不過來,一箭正中。

眼珠也不硬碰,帶著傷就要跑。

倉靈又搭上一支箭,卻被奚玄卿握住手腕。

倦懨之色堆上臉,他不耐煩地朝奚玄卿瞪去。

奚玄卿卻隻是朝那眼珠子丟了一道符咒,對倉靈說:“越瞪越沒什麼氣勢,眼睛那麼圓,非但不凶,還怪可愛的。”

似說笑。

哪怕肩頭還帶著倉靈刺下的傷,他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嗓音低沉。

倉靈:“……”

又瞪了他一眼,就要追上去。

“彆追了,你那一箭已經重傷它,給它點時間。”奚玄卿說。

倉靈甩開他的手,收回羽弓,鳳凰法相漸隱,他抬手覆臉,剛要給自己重新戴上偽裝,卻又被對方毫無邊界感地攔住。

“這天底下沒有一株仙草,能長出鳳凰法相,

倉靈,再裝下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你才裝!”

倉靈狠狠瞪他,但想起奚玄卿說他瞪眼的樣子可愛,心底一陣煩躁。

可愛個鬼。

卻默默收斂起不聽話的雙眼,垂睫咬唇,抱臂嘟囔:“你以前不是叫我鳳翎嗎?怎麼知道倉靈這個名字的。”

奚玄卿一怔:“你說什麼?”

倉靈翻白眼:“沒什麼,治你的傷吧。”

他也不裝了,直接一道靈流注進奚玄卿肩頭的傷口。

此為鳳凰金翎劍所傷,擱凡塵境便是藥石無醫,鳳凰的靈力才能治愈,隻是……奚玄卿目前這體質,怕是要吃點苦。

但這人確實很能忍,疼地直嘔血,還一聲不吭。

眉宇緊鎖地想心事,像在梳理一團亂線。

“你看出來了?”倉靈收了靈力,坐下斟了一杯茶,慢慢抿,還是熱的。

無論是故意催生的齟齬,質疑,還是掣出劍紮的那一下,都是為了釣出偽裝成月亮的那東西,讓它誤以為他們決裂,是可乘之機,這才露了馬腳。

倉靈是靠著絕對實力,靠著沒有被這個世界抹去的鳳凰神力,看出的端倪。

那被這個世界篡改體質的奚玄卿呢?

奚玄卿道:“昨夜的月亮太圓了,和今天的一樣,位置一直沒動過。”

雲翳散去,陽光透出。

剛剛消失的人又都出現了,沒有人發現發生了什麼,他們依舊有條不紊地繼續做自己的事。

隻有餛飩攤老板急忙奔來,看著要斷不斷的木柱,急地直跳腳。

“是我不小心撞裂了,應當不會塌,這些你拿著,改日修葺一下吧。”奚玄卿掏出一枚石子大小的金子,遞到攤販手裡。

“他們或許算不得人。”倉靈說。

“在我們眼裡,他們並未真實存在過,可在他們自己眼裡,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過著正常的生活。”

倉靈嗤笑一聲:“滿眼空花,鏡花水月,全是虛相罷了。”

這些人真的還算人嗎?

一旦看破虛幻,便能輕易瞧出,他們有的嚴嚴實實擋著脖子,有的纏緊手腕,有的戴著帽子,絕不肯摘下,那是因為這些部位受過致命傷,或自刎,或被割喉,又或者被敲碎了腦袋,還有的人臉色難看至極,青白黑灰,這些都是中毒而亡的。

五花八門的死法,什麼都有。

這是一個死後的世界……

倉靈:“他們怎麼會在這裡,為何沒去輪回路……”

輪回路……

倉靈忽然想起,輪回去他去過,去找奚暮,可那裡什麼也沒有。

不止是奚暮的魂魄,這世上所有人的都……

眉未舒展,倉靈一抬眼,又瞥見幾l個作修士打扮的人走近,身著青袍,手持長劍。

瞧起來並無異端,可無一例外心臟的位置都洇著一大灘血,空蕩蕩的,用圍巾遮掩著,更甚者,胸膛都

被紮爛了,脊骨被擰斷,血肉模糊,不知道靠什麼站立走路,姿勢古怪地像行屍。

那些是……天衍宗弟子?

是已經死掉的人。

這死狀,為何那般眼熟?

“先離開。”

奚玄卿擋在倉靈麵前,打斷他思緒,牽起他的手,繞過幾l條巷子,來到一處荒蕪的小院。

“這是哪兒?”

雜草葳蕤,池塘乾枯,到處散發著腐朽生黴的氣息。

窗欞貼著紅雙喜,那字剪的醜陋,歪歪扭扭的,紅燈籠晦暗斑駁,紅綢掛在門梁上,裝點著院屋,大約是曾經有人在這裡成親,像是新房,婚禮都沒完成,便已人去樓空。

奚玄卿沒回答,應該也不知道,倉靈便沒多問。

倉靈隨意找了塊石頭,坐下,抬眼看著奚玄卿:“入陣後,我還保留靈力,你卻被改變體質,我懷疑你不是真的,這些話……都是我胡謅的。”

奚玄卿:“……我知道。”

“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倉靈抿了抿唇,目光移到奚玄卿傷口上,“剛剛那些人,你也看見了,他們都是死人,死了才被留在這裡,我沒懷疑過你是假的,可你的體質在向他們靠近,是不是因為……”

“因為我快死了。”

奚玄卿回答地很平淡,像是很早就悟透了生死,壓根不在意。

石頭邊摳了一手泥土,倉靈收回手指,舒展開,傾身揪了奚玄卿衣擺來擦手,意味不明地哼哼,似笑非笑,倒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他抬眼,勾著唇角:“好啊,那我等著,你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吧。”

奚玄卿垂睫:“嗯。”

“那我有些話就直說了,反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倉靈一攤手,那點裝成仙草時勉強湊來的茫然模樣散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