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謝玦所說的夢境,與幸存回來那些將士說的是一樣的。
那些將士說謝侯戰死在戰場上,死而不倒,望著金都的方向,身上插了十幾根長矛。
她清理他的遺體時,一共十三個窟窿,三十八刀的皮肉外翻見骨的劃痕,還有數不清的斑駁傷口。
他的遺體是被人拚湊縫起來才得以運回的,看到他的遺體,悲極嘔吐了許久。
不是因為可怕惡心,而是不敢相信那麼神武的一個人,會是這麼一個死法。
她已經特意選擇遺忘了謝玦戰死的慘狀,如今再想起,喉中久違的嘔吐感湧現,她卻硬生生給壓了下去。
夫妻數年,有怨,也有短暫的恨過。
可他的遺體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依舊是崩潰的,至今哪怕他還活生生地在她麵前,她也不敢回想。
謝玦繼續道:“後來我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我自己。”
翁璟嫵強裝鎮定拿起杯盞把餘下的大半杯茶水緩緩飲儘,飲了茶水後,把那股子嘔吐感壓了下去,也緩了謝玦夢境的心緒。
她抬眸,問:“夫君為何忽然與我說這個夢,難道這個夢與今晚武晰有什麼關係嗎?”
在妻子的目光之下,謝玦點了頭,語聲沉定:“有關。”
翁璟嫵手中的杯盞一顫。
有關?
難不成謝玦在夢中夢到了武晰的背叛?!
他又說:“我不止做了一次這種夢,我也做過很多夢醒時記憶深刻的夢,沒多久這些夢也真真切切發生了,我便懷疑這些都是預知的夢境,夢境零零散散不連貫,有些事情也是有頭無尾,又或是無頭無尾。”
聽到這,翁璟嫵握著杯盞的力道更加的緊了,心下又驚又恍惚。
謝玦這種情況又是怎麼一回事?
謝玦的目光依舊停在妻子的臉上,看著她表情上的細微變化。
“在那夢中,應是我戰亡的多年後了,我見到了不一樣的你,就如同現在的你一樣,沉穩內斂,遇事不慌,淡定從容的應對。旁人說了不中聽的話,你也不會再受著,會與今日在廳中對待那堂姑祖母那樣直接應懟回去。”
翁璟嫵沉默了下來。
聽到這話,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的底細,他早就看出來了。
他不像與她一樣是重活一世,但卻隱約透著古怪的原因,原來是因為他做了預知夢。
做了那種隻有她經曆過,於他隻是將來的夢。
“我對武晰有一種厭惡感,我早派人暗中盯緊了他。今日之事,我隱約猜到是你所為,目的是想要我戒備他。”
話到這,謝玦停下,眼神一動不動地望著麵前的妻子。
翁璟嫵長了張口,卻是不知說些什麼。
或許她該繼續與他裝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可看他那雙沒有半分動搖的眼睛,她便知她無論說什麼,他心底已經有了決斷。
如今過多的掩飾,也不過是多此一舉。
他知道她曾遭遇過的事情,所以他才有所改變,而非是因為他從心底就要改變的。
想到這,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若是他沒有那些夢境,還會改變嗎?
其實眼前的這個謝玦與上輩子的謝玦就是同一個人,不同的是他沒有經曆過他們夫妻冷淡的三年而已。
還有她重回五年前,他夢到未發生之事,有什麼關聯?!
翁璟嫵腦子亂得很,暼了眼眼前的人,她想要說些什麼,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腦海亂糟糟的。
四目相對,謝玦看得出來妻子的眼神早已亂了。
許久之後,翁璟嫵逐漸木然,她放下了杯盞,驀然起身背對了謝玦。
“我現在亂得很,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也暫時不想見你,等我理清楚後,我們再談。”
她的聲音很壓抑。
謝玦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她的反應,他約莫猜出來了。
他也站了起來,低低的道:“我猜出來你光陰流轉後,一宿未眠,去藏書閣查了許多的書籍,一時不知如何麵對你,所以我在嶽母時去了軍中。”
謝玦的話,算是告訴她,他是在什麼時候看穿的。
“不管你是將來的阿嫵,還是現在的阿嫵,與我而言,依舊是你,你也都還是我的妻子。”
說罷,謝玦複而看了她一眼,轉身朝房門走去。
在打開房門的時候,他背對她說道:“我這幾日不去軍中,會住在東廂,武晰之事,之後我們再談。”
說著,他打開了房門,跨過門檻出了屋子,轉身把房門闔上。
闔上房門的時候,再而望了一眼那立在燭燈旁的妻子,目光落在了一旁香煙嫋嫋的香爐上。
在她沐浴之時,他便讓人準備好了助眠的寧神香,便是有心事,在寧神香之下,也不至於整宿都睡不著。
眸色微斂,隨而把房門闔上。
房門闔上,翁璟嫵才脫力般坐在了軟榻上。
其實,她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隻是一下子聽到那些話,腦子太亂了。
若是謝玦說他也是與她一樣重活了一輩子的人,或許這樣的打擊才會更大。
隻是,她現在一時緩不過來,更不知如何麵對謝玦,更是不知與他說些什麼。
額頭隱隱泛疼。
她手肘支著桌麵,再而扶住了泛疼的額頭,輕緩地歎了一口氣。
她得慢慢想一想,捋一捋,再去接受謝玦做夢看到了她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再想想往後與他如何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