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黃昏便已至,斜陽西墜,一片昏黃籠罩了林子。
樹木枝葉遮擋住了殘弱夕陽,整個林子也暗沉了下來。
寂靜而危險。
百年大樹,盤根錯節,樹根緊緊纏繞住了地上的大石。
石頭與樹根錯落之間形成了一個可藏匿一兩人的洞穴,洞口前有如簾子一樣的厚重藤蔓一層疊著一層遮住了洞口,不仔細看還真的瞧不出來。
翁璟嫵他人則去了周家莊,到了周家莊的時候,嶽父已然被綁走了。對方人多勢眾,我便與其他三人暗中循著其中的人入了山中,找準機會再救出嶽父。”
謝玦雖然說著,但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頓。
“那些人很快便分開行事,隻餘十人左右留在山間看守,我便趁此機會把嶽父救了出來,但在救嶽父之前,我竊聽到賊寇說最終目的是你。”
“在救下嶽父準備趕下山的時候,在山上便看到有人挾持了你往那林子的方向而去,故而把嶽父交到了剛碰上麵的金校尉,就帶著幾人追了過去。”
翁璟嫵看向他:“他們是想把我抓走來威脅你?”
謝玦的動作一頓,略為沉默。
翁璟嫵瞧出了他的不對勁,眉眼露出了疑惑,問:“難道不是想要威脅,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謝玦沉默了片刻後,抬眸望向她。
用力地捏著瓶子,手背青筋凸顯。
翁璟嫵從他那漆黑深沉的眸中看出了他似乎在克製,她緩緩開了口:“你說吧,我扛得住。”
謝玦看著她那堅定的神色,才語速緩慢的說:“他們的二當家看上了你,要搶你去做夫人。”
想過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翁璟嫵瞪大了雙目,驚愕道:“搶我去做夫人?!”
謝玦手中的瓷瓶發出“刺啦”的一聲響,翁璟嫵回神,低頭看向他手中的瓷瓶。
瓷瓶被他捏得破裂了,他的手背也是青筋。
翁璟嫵靜默一息,然後抬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謝玦怒意漸緩,深呼吸了一口氣。
“你可還記得與我們同一間客棧,且在乞巧節投靶子攤子遇上的那個男人?”
翁璟嫵不傻,略一琢磨也就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那人可能就是賊寇口中的二當家?”
謝玦眸色沉戾的“嗯”了一聲,說:“他佩戴著腰刀,且明知我身份不簡單,可瞧你的眼神卻依舊肆無忌憚,不對勁。”
他想了想,又說:“回到雲縣後,我立即讓人出畫像,在邕州與蠻州下通緝令。”
聽到是那一個男人,翁璟嫵略顯失神,喃喃自語道:“可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見過他,更不記得怎麼招惹上的這麼一個人?”
謝玦放下了祛瘀膏,拿來帕子擦了手,再而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不必糾結這個原因,賊寇便是殺人都沒有什麼太大的理由,有可能隻是一時興起。”
說到這,他抬起手把她拉入懷中,低聲道:“今晚什麼都不想,好好睡一覺。”
翁璟嫵愣了一下,感受到他胸膛的肌肉起伏,感受到了他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莫名安心,所以這回倒是沒有再推開他。在地。
他餘光看到了她脖子與衣服上的血漬,眼神倏然銳利寒涼,臉色也一息之間陰沉了下來。
他伸手去摸她的脖子,急聲問:“可是哪裡受傷了?!”
翁璟嫵攀在他的身上,尾聲發顫:“不是我的血,是賊寇……”
說到這個,她急道:“林間埋伏有賊寇!”
話落,她隱約看見了前邊有一雙腳,她腦袋偏過謝玦,看到了地上躺了個人,那人的脖子後邊還有一根短箭。
謝玦聽聞不是她的血,仔細看了眼她的脖子和衣服上的劃痕,都沒有明顯的傷口,眼底之下的殺氣才漸斂。
他道:“其他賊人有人去解決了,其他的將士也快到了。”
聞言,她立即用力的拽住了他袖子,情緒慌急:“阿爹、阿爹也被賊寇抓走了。”
謝玦安撫她:“嶽父已經平安無事,也沒有受傷,細節等回去我再與你說。”
聽到父親已經平安無事了,翁璟嫵心頭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度過了大半日的驚惶不安,終於安全了,她眼眶泛酸,逐漸濕了眼,緊緊地撰著謝玦的衣服。
哪怕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怎麼好聞,她也還是埋在了他的胸膛中,低聲啜泣。
謝玦輕拍了拍她後背,低聲安撫道:“無事了。”
翁璟嫵那緊繃了許久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片刻後,她情緒緩得很快,從他懷中抬頭,啞聲道:“我沒事了。”
謝玦不語,鬆開了她,然後解開了身上的薄披,一揚,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翁璟嫵看了眼披在了身上的薄披,雖然都是塵土,但現在也沒有半點嫌棄,反倒覺得越發的安心。
謝玦在她的麵前蹲下身體,道:“我背你出去。”
翁璟嫵看了眼男人寬闊的背,然後緩緩趴了上去。
謝玦雙臂托住了她,然後往林子外走出去。
“噠噠噠”的馬蹄聲從林子外傳來。
不一會,隨著謝玦去邕州的三人也快速的尋了過來,翁璟嫵有些不好意思,把臉埋在了謝玦的頸窩處。
謝玦以為她驚魂未定,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腿,然後看向那幾人。
三人紛紛稟告:“我這邊解決了三人。”
其他兩人分彆解決了兩人。
而謝玦則也解決了三人。
另一人說:“來的是在周家莊將士。”
翁璟嫵情緒已然緩了過來,她低聲的在謝玦耳邊說道:“我緩過來了,可以下地自己走了。”
謝玦低聲道:“無事,我背得動。”
“不是你背不背得動,而是太丟人了,我好歹是侯府的主母……”她低聲說道。
“他們不敢亂說。”謝玦把她往上顛了顛,並沒有把她放下來的打算。
翁璟嫵琢磨了一下,到底沒有強硬要下來,隻繼續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處,低聲道:“你很臭。”
謝玦背著她往林子外走去,其他幾人戒備以免還有賊寇偷襲。
他說道:“匆匆趕回來,顧不得乾淨。”
以前與父親在軍中,執行軍務的時候,半個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有避開眼線,所以才做浪子的打扮。”
翁璟嫵想起方才看見他的樣子,與以往全然不一樣。
仔細想想,倒還有幾分狂傲不羈的英俊。
夫妻二人靜默了片刻後,他低聲道:“你今日受驚了。”
翁璟嫵摟緊了他肩頸,用隻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殺了人,我現在有些害怕。”
謝玦在林子中看見了那具女屍,臉色微斂,隨而道:“該殺之人,不用害怕。”
想了想,他又說:“你做得很好。”
她“嗯”了一聲,小聲嘀咕:“我好歹也做了那麼多年的主母,撐起了侯府,自然不差。”
聽到那句做了‘多年主母,撐起了侯府’的話,謝玦眸色微斂,薄唇微微一抿。
未出林子,便有數十將士警戒的入了林子,看見了謝玦,紛紛兵器碰地,單膝跪下:“侯爺!”
謝玦背著妻子,朝著將士下令。
讓他們把屍體都給找出來,暫且先帶回周家莊。
另外再派人快馬加鞭趕回莊子,讓其把夫人平安無事的消息告知嶽父嶽母,再有就是驅趕馬車過來。
妻子自然不能以這模樣回莊子的。
出了林子,下屬牽來了馬。
謝玦放下妻子,扶著她上了馬後也翻身上了馬,坐在她的身後。
兩臂圈住了她,低聲道了聲:“坐穩了。”然後便拉著韁繩揮著馬鞭,往周家莊的方向而去。
為了照顧她,馬速不是很快。
被挾持時,到這林子也隻約莫花費了一刻,但現在一刻才隻走了一半的路。
天逐漸黑了下來,天色已是幽深的暗藍。若是天色全黑了,路便不好走了。
回雲縣還要花費些時辰,夜路不好走,更彆說還有賊寇埋伏的可能,所以隻能先在周家莊歇一宿,明早再回城了。
快到周家莊的時候,馬車也已經驅趕來了,從莊子那邊隱隱傳來狗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