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先下了馬,再而把她從馬上抱下,扶著她上了馬車。
謝玦正要下馬車,卻被她拽住了衣袖。
抬眸望去,隻見妻子目光遊移,低聲問:“不能與我一同坐馬車回莊子嗎?”
謝玦沒有說話,而是入了車廂,坐在了她身旁,然後拉起了她拽著袖子的手,握在了手中。
翁璟嫵低頭看了眼那被握住的手,冰封的心底似有一角在悄悄融化。
收起了目光,她想起了現在的狼狽樣,輕抽了抽手。
謝玦轉頭望向她:“怎了?”
她說:“我想理一下發髻。”
謝玦聞言,看了眼她那淩亂的發髻,隨而鬆開了手,抬起雙手,動作輕細的幫她整理淩亂的發髻。
馬車緩緩入了莊子,狗吠聲也越來越響亮。
翁璟嫵掀開一角簾子瞧了眼,發現莊子周邊都有將士與衙差把守。
謝玦道:“那山上必然蟄伏著賊寇,為了避免他們下山再次作亂,所以都讓人守著莊子,莊子裡的每一戶都已經嚴查,不會再有賊人匿藏。”
翁璟嫵這才安心地放下了帷簾。
馬車入了裡長的院子,翁家夫婦,還有被救出來的明月繁星都伸長了脖子,眼神急切的往馬車望去。
而裡長一家則恭恭敬敬地提著燭燈在院子的周邊候著。
看著馬車中走出了一個糙漢子,都不禁一愣,隨而那糙漢子朝著車廂內伸手,不一會,一隻白皙柔荑便搭在了他那手中。
接著,披著一件黑袍的永寧侯夫人便從車中走了出來,由那糙漢子扶著下了馬車。
柳大娘子和翁知府急切地走了過來。
柳大娘子顫顫巍巍的抬手摸上了女兒的臉頰,哽咽的喊:“我的阿嫵。”
翁璟嫵從馬車上下來,看向平安無事的阿爹,心頭所有的擔憂在這一瞬才算真正的落了地。
裡長安排了兩間屋子,再讓自家的姑娘和兒媳送去熱水和吃食,還有乾淨的衣裳。
謝玦讓人提了兩桶涼水入了簡略的澡間衝洗。
翁璟嫵在屋中,柳大娘子和兩個婢女都哭得稀裡嘩啦,反倒襯托得她鎮定。
翁璟嫵拿著帕子擦了擦阿娘的眼淚,安撫她們道:“我真的無事,你們彆哭。”
一日之間,先是傳來丈夫被擄走的消息,再而是女兒被掠,柳大娘子直接暈厥了過去,待看到丈夫平安回來,再聽到女婿去救女兒了,她才沒有再倒下去。
柳大娘子哽咽道:“那些賊寇太膽大包天了,連你都敢劫走。”
翁璟嫵輕拍了拍阿娘,道:“阿爹與女兒現在也平安無事了,如今夫君也回來了,自是不會再讓那些人如願的。”
安撫了一會阿娘,便讓繁星扶著她下去休息了。
不一會,裡長的女兒送來了熱水,明月忙抹了眼尾的眼淚,然後去把水給提了進來。
幫主子脫去衣裳,發現手臂和身上一塊青一塊紫的淤青,明月的眼淚再次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都怪奴婢沒用,不僅沒護住娘子,還讓娘子給救了……”
翁璟嫵看了眼身上的淤青,再看向她,溫聲道:“你與繁星都沒錯,遇上那等賊寇若是以命相搏,也隻是白白犧牲了。”
明月輕泣不語地給主子擦洗。
許久後,穿上了裡長女兒的乾淨整潔的舊衣,明月才端著水出去了。
她出去前,翁璟嫵特意囑咐了不能把她身上有淤青的事情告訴阿爹阿娘,免得他們擔心。
明月出去,謝玦才入了屋中。
翁璟嫵坐在床上梳著發,抬眸望去,見他頭發略淌水,而身上穿的是裡長兒子的舊衣,倒也合身。
因胡茬子沒有刮,再配上這粗布麻衣,依舊有幾分粗獷的英俊。
她淺淺一笑,說:“這衣裳還真配侯爺。”
謝玦瞧得出來她的疲憊與勉強,他走到了她身旁坐了下來,看了眼她的手腕。
她手腕上有淤青。
謝玦把手上的兩個小罐放下,與她說:“讓我看看你身上的淤青。”
行軍有各種傷藥,不需要頭特彆尋找,隻需要差人去問一問便好。
今日從馬上摔下,翁璟嫵手臂與身體都疼得厲害,隻是一直在隱忍,不敢讓阿爹阿娘擔心。
她放下了梳子,然後去解衣裳,隻是有一隻手不大方便,解得有些僵硬。
謝玦伸手過去,低聲道:“我來吧。”
他把她身上的衣裳解開剝下,看到了她身上半條手臂的淤青,眼神一沉。
便是大腿上也有一大片的淤青。
在她白皙柔嫩皮膚的襯托之下,大片的青紫淤青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謝玦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緩去心下的戾氣。
翁璟嫵也沒在謝玦麵前隱忍,她輕嘶了一聲,說:“可疼了。”
謝玦望著那些淤青,沉默了許真的瞧不出來。
翁璟嫵是被樹枝絆倒後才發現這個藏匿之處的。
她現在已全然沒了往日的端莊整潔,發髻淩亂間還有枯草樹葉,便是身上的華美衣裳也被樹枝劃破,沾染上了血漬。
狼狽至極。
翁璟嫵警惕的注意著外邊的動靜,一動不動地躲藏在樹根之下的石縫之中。
林中的賊寇發現了同黨的屍體,甚是驚愕。
但因都是在刀尖上舔血過日子的,故而沒有太多傷感,很快就緩了過來。
他們猜測是五當家因那永寧侯夫人是女子,又是那深閨婦人,所以掉以輕心才會被那柔弱婦人反殺。
料想那婦人也沒有逃遠,得趁著在官兵找來之前把人找到。
二當家想要的人沒抓到,其怒火大家都承受不起。
林子很大,數人隻能分開來搜尋。
翁璟嫵隱約聽到了人走在樹枝與枯葉上發出的細微聲音,她霎時間緊繃了起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發的靠近,這個地方雖然隱蔽,但隻要靠近了就很容易被發現。
忽然幾聲鷹叫聲響起,就在頭頂之上。
翁璟嫵覺得,她的藏身處十有**被發現了!
這鷹叫聲定是引其他賊人過來的信號,若是現在跑出去,肯定是跑不贏的。
隻能在賊寇過來時,一擊。
她幾乎屏住了呼吸,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來。
忽然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她愣了一瞬。
她從藤蔓的間隙望了出去,隻見地上有一道影子逐漸靠近,她瞬間收緊握著匕首的雙手,幾乎所有的力氣都花費在了雙手上。
萬分警惕。
在那影子越發靠近樹洞的時候,她不再有任何的遲疑,影子靠近樹枝盤纏的洞口之際,她不顧一切,用身體撞開藤蔓,舉著匕首就往影子源頭刺去。
隻一眼,在逆光之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樣貌,隻瞧到的是一個粗布衣衫,像個賊寇打扮的高大男人。
匕首刺過去的下一瞬,瞬間被抓住了雙手,手中匕首落了地,她驚駭失措的掙紮之間,驀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我。”
掙紮的動作一頓,再抬起頭的時候,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人。
雖然下巴長出了胡茬子,就是向來高束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也隨意綁在了腰後,但隻這一眼她就認了出來。
——是謝玦!
目光一動,隨而四目相對。
謝玦的眼神幽暗地望著狼狽的妻子,眼裡有許多翁璟嫵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她無暇去想他眼裡的情緒,見到是他,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下子被抽空了,雙腿一軟就要癱下,好在謝玦的鐵臂驀然攬住了她的腰神,才不至於讓她癱軟在地。,他的手背也是青筋。
翁璟嫵靜默一息,然後抬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謝玦怒意漸緩,深呼吸了一口氣。
“你可還記得與我們同一間客棧,且在乞巧節投靶子攤子遇上的那個男人?”
翁璟嫵不傻,略一琢磨也就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那人可能就是賊寇口中的二當家?”
謝玦眸色沉戾的“嗯”了此,她放鬆身體偎在他的胸膛中,雙臂漸漸摟住了他勁瘦的腰腹。
閉上眼,心神安寧,低聲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