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死了快五年了,屍身都已成白骨,但他卻以遊魂的姿態也陪在妻子身邊快五年了。
他對妻子的感情也在這四年的相處中日益增長。
謝玦看著妻子從脾氣溫柔,什麼也不懂的新寡,磕磕絆絆的成可能起了整個侯府主母後,感歎——原來,不僅僅隻有他才能撐得起這侯府,她也能。
但比起侯府的空殼子,謝玦更想看到她離開侯府,回去雲縣陪在她父母身邊。
如此她才能快樂。
但她若離去,往後便與他再無關係了。
她或會一輩子不嫁人,也或會改嫁他人。
謝玦心頭泛澀,很明白便是在意也無濟於事。
謝玦站在亭子邊上,望著在亭中搖著小團扇看書的妻子,這美景好似一幅唯美的畫卷一般,他嘴角不禁微微勾了勾。
這時,明月從院外進來,與翁璟嫵道:“主母,寶安縣主來了。”
翁璟嫵放下書卷,吩咐繁星:“讓人準備茶水和糕點。”
又看向明月:“把寶安縣主請到院子來。”
明月應聲,然後去請。
寶安縣主從院外走近。
寶安縣主身著群青色與紅色搭配的一襲豔麗襦裙,比起早些年明豔張揚了許多。
謝玦看向寶安縣主,微微蹙眉,他倒是聽說了,寶安縣主與丈夫分居兩地,而她在府中養了好幾個麵首。
與謝玦而言,尚在婚中,女子養麵首與男子納妾同理是德行有虧,並不可取。
他也不知是從何時起,這寶安縣主竟與妻子開始互相往來了。
若是旁人來尋妻子,謝玦自是會回避,隻是這寶安縣主,不得不讓他警惕。
果然……
還沒說幾句話,那寶安縣主壓低聲音道:“翁娘子,不是我說你,你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夜裡總有那麼幾宿孤枕難眠,若是枕邊沒個暖心人,可如何是好?”
翁璟嫵眉眼微微挑了挑,約莫知道了她的來意,卻佯裝不知的反問:“縣主可是勸我自請離開侯府,改嫁他人?”
寶安縣主一笑:“自然不是,這偌大的侯府就翁娘子最大,榮華富貴在手,何必自離?不若與我一般,養上一兩個俊美的清倌來排憂紓解,不就勝似神仙日子。”
謝玦目光冷厲的盯著寶安縣主,眼底有寒意迭出。
他可接受阿嫵改嫁,卻獨獨不能接受她不清不白與旁人苟且。
如此作為,不僅會成為彆人口中調笑的談資外,往後她就是遇上了心悅之人,那人也會因此而心中有刺,又怎能對她全心全意?
“翁娘子彆急著拒絕,不若先見一見那些年輕的小哥兒再做決定也不遲。”
翁璟嫵無奈笑,道:“寶安縣主是好意,但我這人比較古板,可能接受不了,還請縣主饒過我吧。”
她若是養麵首,不是怕對不起謝玦。她隻是怕她突破了這個底線之後,她已不再是她了。
且再說阿爹阿娘,她往後也不能再坦然的與他們相處,心中總會有嫌隙。
若是讓他們知道後,恐怕情分也會被消磨。
為了一時歡愉,一時的放縱,而與最親的人生出難以修補的嫌隙,得不償失。
寶安縣主以為她在意彆人的看法,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們男人三妻四妾怎就行,我們女子怎就不能三夫四妾了?”
翁璟嫵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想起為朝廷捐軀的謝玦,雖然對他有怨,但還是為他說了一句話:“旁人我不好說什麼,但我那亡夫我是知道的,他這人是不會三妻四妾
的。他都能如此,我又怎麼在他死後給他抹上汙名呢?”
提起這事,寶安縣主忽然問道:“對了,那英娘可還在鬨騰?”
翁璟嫵搖了搖頭:“我派人調查過了,從她那兒子口中知曉,他的父親為了救他們母子二人丟了性命。”
寶安縣主眼眸一睜:“這人,比我做得還狠,起碼我與我那丈夫互不打擾,各玩各的,可這女人不僅愚蠢,還自私自利,好歹亡夫也為了她豁了性命,她倒好,竟卻讓亡夫的兒子認彆人做爹?!”
翁璟嫵笑意淡了下來,說:“罷了,不說她了。”
寶安縣主也就沒有提起那英娘,再三勸說後,見說不動她入夥,便也就作罷,起身告辭了。
走之前,寶安縣主嘟囔道:“明明是大夏天,為何我方才會感覺背脊發涼?”
說到這,又笑著調侃道:“莫不是我方才與你說那些話的時候,那去了多年的永安侯在一旁瞪著我,所以我才覺得冷?”
一旁冷著臉等著她離開的謝玦:……
翁璟嫵笑道:“縣主便莫要開這等玩笑了。”
送走了寶安縣主後,翁璟嫵不禁轉身看向身後的院子。
站在她身旁的謝玦無奈一歎:“阿嫵,我在這……”
可惜,她聽不到。
翁璟嫵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隻覺得好笑。
他早死得透透的了,又怎麼可能出現呢……?
隻是看著滿院盎然,花紅樹綠的漂亮景色,她卻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翁璟嫵意識到不能在這座榮華的府中消耗了一生。
她頂多再待個十來年,待過繼了個孩子,把他養到十五歲,她便離開侯府,回雲縣那個能填滿內心空虛角落的地方,安養天年。
正思索間門,下人忽然跑了過來,說是二房嫡長子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了,還是個男孩。
早先說好了,第一個男孩,便不過繼了,若是生下第二個男孩的話,便過繼。
聽到這話,翁璟嫵臉上露出了笑意。
謝玦望著她臉上的笑意,也知她想離開侯府了。
隻是她不是任性的人,她從接管侯府後,便不會隨意拋下。
隻是,這個侯府看著華麗,看著光鮮,他卻知不是她想待的地方。
等二房孩子白日後,便會過繼到翁璟嫵的膝下,成為永寧侯府的世子。
在過繼前一宿,翁璟嫵輾轉難眠,便起了身,去給謝玦上香。
謝玦望著妻子給自己上香,雖然奇怪,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早已經習慣了。
妻子上了一炷香後,便道:“等過繼的孩子到了束發的年紀後,我也不留戀侯府主母的位置,會請陛下收回誥命,離開侯府,從此與你們謝家再無關係。”
謝玦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倒是沒有什麼不願的。
再者他現在哪怕不願,也沒有半點辦法,還不如就讓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