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槿拿著這張信坐到書桌前。
哥哥就是用他們學校的紅色橫線作業紙給她寫的信,她也用作業紙給他寫回信。
孟槿寫完“哥哥”和冒號後,保持著捏筆的姿勢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往下寫。
等她把這封信寫完,就將紙折了幾下,攥在掌心去找了哥哥。
但孟椿不在他的臥室。
也不在衛生間和琴房。
三樓沒有他的蹤影,孟槿下了樓。
果然,在一樓的客廳看到了哥哥。
但他身邊就是爸爸。
孟槿下意識地將手中的信又折疊了一下,這才朝他們走過去。
她來到哥哥的另一邊坐下,同時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孟椿扭臉看她,孟槿把手中的信露出一點,戳了戳他的手背。
孟椿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他從她的手心中拿走這封信,用掌心把信半嚴實。
兄妹倆做這件事時,孟常就在旁邊。
他本來在抽煙,看到孟槿過來就把煙給掐滅了。
因為女兒不喜歡他抽煙,所以孟常從不在女兒麵前乾這事。
而在孟常將隻燃了一半的香煙摁在煙灰缸碾滅時,這倆孩子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傳小紙條。
孟槿其實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把這封信交給哥哥的。
因為信裡麵並沒有半句逾矩不成體統的話。
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根本不敢讓父親知道她在跟哥哥傳信。
心裡麵甚至有一種怕爸爸誤會她跟哥哥在互通情書的慌張。
後來孟常去了二樓,孟槿和孟椿也都各自回了房間。
孟椿一進到臥室就靠住門板立刻打開了這封信。
信紙上還有乾掉的淚痕。
她在信中說:“哥哥,謝謝你這些年把我保護的這麼好,但我發現,有些事隻能我自己承受,沒關係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後,如果我扛不下去了,會回頭找你,到時候麻煩哥哥借給我肩膀,讓我靠靠,我會從你那裡汲取到力量,然後重新振作。”
“我一直記得,我們說好的。”
“夢夢也永遠不會離開春春。”
孟椿捏著這張薄薄的紙,將她寫的話反反複複地看,來來回回地品。
良久,他才抬腳走到書桌前,把這張信小心翼翼地折疊好,放進了抽屜裡的一個本子裡。
那裡麵也夾著之前他在書房累的睡著那晚,她在草稿紙上畫的他趴在桌上睡覺的畫。
接下來的幾天,孟槿每天都跟沒事人一樣。
但孟椿明顯地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
他知道她在強撐。
這兩個月接連遭受友情和親情的打擊,這對孟槿來說衝擊力並不小。
她什麼都不說,他也什麼都不問。
如果她需要,會找他的。
這是她說的。
所以孟椿在等,等她需要他。
等她把情緒發泄出來的那個時機。
.
周一。
第一節課的上課鈴打響,數學老師踏著鈴聲走進教室,然後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同學們,把假期作業拿出來擺在桌麵上,在上課之前我先檢查一下大家的作業有沒有帶來。”
“沒帶作業的主動站起來啊,彆讓我發現你糊弄我,一旦被我發現了沒帶作業還不主動承認,咱就老規矩,去我辦公室手抄作業。”
數學老師說著,就走下了講台,“讓我看看這回是誰又把假期作業忘家裡了。”
孟槿聽聞,開始從書包裡找數學試卷。
可是……她翻遍了書包都沒找到。
這幾天她表麵上很正常,其實整個人都不在狀態,渾渾噩噩的。
她呆坐在座位上,還在想自己把數學作業放在哪兒了。
數學老師正一步一步逼近,前排有個男生也沒帶作業,已經主動站了起來。
數學老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無奈道:“李河,又有你,第幾次了你這是?腦子是不是也忘家裡了?”
孟槿想不起來她把數學作業放哪兒了。
正欲起身,一張數學試卷就出現在了她課桌上。
旋即,坐在她身側的孟椿站了起來。
孟槿垂眼看到試卷上赫然寫的她的名字。
但仔細瞅的話,會發現寫“槿”字的地方有被膠帶撕過痕跡。
那裡本來寫的是“椿”。
孟槿轉頭仰臉望向孟椿。
孟椿沒有看她,他正扭臉瞅著窗外。
下一秒又回過頭,對上了數學老師的目光。
數學老師沒想到孟椿也有忘帶作業的時候,還挺意外:“喲,孟椿你可是第一次。”
孟椿認真誠懇地認錯:“抱歉老師。”
數學老師瞥眼見孟槿桌上有試卷,一眼就認出了字跡並不是孟槿的。
但她並沒拆穿,隻笑吟吟地對孟槿說:“孟槿,你以後可得多提醒你哥,讓他記得帶作業來學校。”
孟槿垂著眼不敢看老師,隻點頭,輕應:“嗯。”
等數學老師繞著教室走完一圈,這才回到講台上,說:“行了,沒拿作業的同學這節課站著聽,下次再不拿作業就去罰抄哈。”
孟槿把試卷往孟椿那邊推了推。
試卷被放在他倆課桌中間,兄妹倆一起看著同一張試卷聽老師講題。
孟槿在本子上寫了“對不起”,然後推給孟椿。
孟椿回了她一個摸摸頭。
讓她不要對此道歉。
此時孟槿還沒意識到她在大課間升國旗的時候還會遇到一個難題。
今天天氣陰冷,氣溫降低,老天爺仿佛在預謀一場大雨。
所以孟槿和孟椿都穿了外套來學校。
孟椿穿的是校服外套,孟槿隨便在家拿了一件外套穿好,她當時也沒多想,反正裡麵的半袖是校服,怎麼都能過關的。
然後就導致,大課間一下課,孟槿隻能把外套脫掉去樓下參加升旗儀式。
因為她的外套不是校服,沒辦法在升旗儀式的場合中穿。
但這會兒正在刮風,隻穿半袖會很冷。
下樓的時候高萌見孟槿隻穿了件半袖,皺眉道:“孟槿,你隻穿半袖會凍著的。”
孟槿笑笑,回她:“沒辦法,我忘了今天有升旗儀式,穿的外套不是校服。”
高萌回頭看了眼走在他們身後的孟椿。
孟椿隻垂眼盯著孟槿,沒說話也沒任何動作。
高萌猜不透這兄妹倆是怎麼了。
難不成……孟槿告白失敗了?
走在孟椿身側的殷寬壓低嗓音問他孟槿這段時間怎麼了,孟椿沒回話。
然後殷寬就被隨遇安扯到一邊,隨遇安輕皺眉對他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多話。
殷寬也就沒再問。
直到走進操場,孟椿才出聲叫孟槿:“夢夢。”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淡。
孟槿停下來,回頭。
高萌很識趣地和殷寬還有隨遇安率先往前走去。
孟椿神色不明地問她:“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孟槿茫然地眨了眨眼,搖頭,反過來問他:“什麼話?”
孟椿著實被她氣到。
從剛剛他就在等她衝他要校服穿,可她始終沒回頭。
這大小姐最近有骨氣的很,遇到事了也不找他幫忙,什麼都不說,就自己默默地承受著。
好像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以後也不會再需要他了。
“真的沒有?”他又問,也是在給她機會。
孟槿跟孟椿從小一起長大,她自然明白他話裡有話,暗指的深意又是什麼。
但她搖頭,回他:“沒有。”
今天的大風把身形單薄的她吹的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