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還未出國前, 傅隨無父無母猶如孤兒一般,那麼在國外的那幾年,他更像個孤家寡人了。
傅老太太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傅老也在他出國的後頭便撒手人寰, 此後, 無人敢管,能管得了傅城。
在那樣的環境下,周妗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傅城的支持下光明正大地入住傅家,成為了外人眼中傅家掌權者的第二任傅太太。
周妗在此基礎上, 生活得遠比那時候的隨冉幸福得多了。
在豪門交往中, 拚的就是財富,而底氣來源於家族財富之外,還有夫妻之間的感情與另一方的珍重程度。
哪怕誰都知道周妗她就是傅城和隨冉之間的小三,但出門在外, 在任何的場合裡, 她當之無愧是眾星捧月的中心人物, 走哪裡都有人巴結著她。
那個時候,傅隨已經有自己穩固的人脈和消息來源, 哪怕他自己再怎麼漠不關心, 還是有關於這些人的消息傳遞到他的耳中。
即便傅城在傅老走後不久玩轉整個萬康公然捧私生子上位, 傅隨心裡卻也是半點掀不起波瀾。
這些年, 他連傳統的闔家歡樂的節日都不曾回國, 回傅宅一趟, 早就把他們當成彼此不相乾的陌生人了。
傅城的決策也半點不會影響他,傅老早已經暗中為他鋪好了路,隻等著他在國外蟄伏後回國。
多麼奇怪,他不在乎不會想起自己血溶於水的親人,卻在望著天上圓月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小女孩。
旁人喜歡他,要麼喜歡他的家世和背後所代表的一切,要麼喜歡他所能帶來的一切利益與好處,隻此那一個小女孩。
單純的孩童世界裡,連喜歡都是單純的,不摻一絲雜質。
在他踽踽獨行的歲月裡,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傅隨總是這樣安慰著自己。
原來生而無父,無母的傅隨,也是擁有旁人一份真摯的喜歡。
哪怕它僅僅隻是來自於,一個少不知事的小女孩,隨性而來的玩笑話。
後來的幾年,在他忙著擴大海外市場,已經甚少會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傅舟在傅城多年的寵溺下幾近廢人,他傅隨,又需要和一個廢人爭什麼呢。
哪怕無人真心愛他傅隨,以後高朋滿座,一呼百應眾星捧月的,也隻會是他傅隨。
至於傅舟,喪家之犬,不足掛齒。
傅隨以為他忘了。
然而在看到巴黎舞會報道上那一抹側轉的背影時,哪怕沒看底下的字眼,他還是一眼認出了樂向晚。
傅隨隱隱動了下娶她為妻的心。
那時候,他並不算得上多喜歡樂向晚,隻是心裡下意識地覺得,如果他未來的妻子是她,應該會很不錯。
他不會向他的父親一樣,將一個女人的幸福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痛苦的基礎上,他會好好地對她,讓她成為所有人豔羨的,唯一的,傅太太。
大抵是老天真的見他可憐,竟然在他回國的那天晚上,把樂向晚送到了他的麵前。
那天晚上,他剛好在江南宴和傅老的幾個老部下一起吃飯,臨近結束的時候,就看到扶著牆壁走路重心不穩的樂向晚。
彼時,他一手插著西裝褲兜,指尖燃著點點微星火光,站在走廊末尾,靜靜地看著,和他距離不下一百小步的樂向晚。
他夾著煙往自己嘴邊送一次的時候,樂向晚披散著頭發,扶著牆往他所在的方向,緩慢地踏出一小步。
傅隨站在原地,不緊不慢地抽完一根煙,然後看著樂向晚慢慢的,慢慢的,在他眼前距離眼前一步的位置站定。
見有人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樂向晚慢吞吞地抬頭,反應極慢地和眼前的高個西裝男人對視,幾秒後,吃吃地彎唇笑了下,露出了潔白整齊的小牙齒。
“你真好看,”她低頭就要去拿自己包裡的手機,“大哥哥,你介不介意我拍張照片哇?”
好不容易遇到這麼好看的人,她要趕緊拍張照留念一下,拿去給喬西寧看。
不是她不想找男朋友,實在是迄今為止,她遇到的,沒有哪個男人正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傅隨對她的稱呼不可置否,低頭看了眼他們之間隔著距離的一小步,自然而然地抬腳走到她麵前。
本該由他朝她走去那九十八步的,既然她已經走了九十八步,那就由他走出那最後一步,湊個九十九。
“喝醉了”他聽到自己俯身問道,聲音是自己都沒想到的溫柔。
他在國外,曾經無意窺見過她的社交簽名。
如果她喜歡溫柔的人,如果是她,傅隨覺得自己也是可以溫柔的,對他的那個例外溫柔。
“嗯。”樂向晚迷迷糊糊地嗯了聲,抬手拽著傅隨的衣角,腳下一個不穩撲進他懷裡,攀著衣領靠著他胸膛,安安靜靜的,像是一隻高貴的波斯貓一樣,慵懶地卷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