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洲來賀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同賀雲舒約會的時候,賀家在市中心的老小區,街道窄小難行。他將人送到街口便走,從不過多逗留。
婚事下定,他帶著禮物上門拜見,兩個長輩卻惶恐客氣得太過。為免雙方尷尬,他也少來。
後來結婚,賀家搬來現在的住處,他卻來得更少。一則是工作太忙,二則要和兒子多相處,若非年節,輕易不相見。
今日這般無事上門,還是頭一次。
因此,他能理解丈母娘臉上的詫異。
他將禮物遞過去,道,“聽雲舒說您身體不舒服,所以來看看。”
“沒事,都是她瞎操心,好著呢。”母親剛指望人家離婚,現在見了正主,沒由來心虛。
她接了禮盒,衝後麵吼,“雲舒,方洲來了!”
她叫完,又看方洲一眼,卻堵著門沒讓進。女兒剛發了脾氣,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收斂回去,她得幫忙爭取時間。
方洲不知嶽母小心思,挺了幾秒鐘,委婉道,“媽,我想進去喝杯水。”
母親隻當沒聽懂,卻又大叫一聲,“雲舒——”
賀雲舒早聽見了,但就是不想應。她挺了一會兒,挺不過去,出門廳看一眼,“你怎麼來了?不是陪爸釣魚?”
母親見她恢複和順的樣子,這才往後麵退一步,“來都來了,還客氣什麼呢?快快快,換鞋。雲舒,方洲渴了,你趕緊給他倒水。”
賀雲舒有些冷漠地轉身,取了一瓶沒開的蘇打水,卻不是熱茶。
方洲被這母女倆截然不同的態度搞得有點莫名,但還是進門換鞋。他換好鞋進去,接了賀雲舒給的水。擰開,喝一口道,“他們陪小熙和小琛玩就好,我來看看嶽母。對了,你們吃午飯了嗎?”
父親從廚房捧出來兩盤菜,“沒呢。你來得正是時候,一起吃啊。”
母親便招呼坐,返身去廚房拿碗筷。
賀雲舒也去廚房幫忙,母親回頭看方洲的大高個,碰了碰她的胳膊,壓著嗓子問,“你跑進來乾嘛?外麵坐著去,陪人家說話呀!”
“又不是新女婿,算不上客,乾嘛要陪?”她翻個白眼道,“一開始就不該對他太客氣,從今天起,把以前的脾氣都拿出來。”
母親想罵她不懂事,但怕被聽見,隻好憋肚子裡。
父親盛湯,道,“確實也不用陪啊。我等會兒跟他喝二兩小酒,多聊聊就好了。”
賀雲舒端菜出去,方洲順勢坐上飯桌。她看他一眼,坐對麵去,道,“你當自己是客?”
方洲疑惑地看著她。
她伸出細白的食指,點了點菜盤子邊緣,“幫忙乾活啊,隨便擺個碗筷也行。”
方洲盯著她看,認真找茬的吧?
賀雲舒眼睛閃也沒閃一下,“方家家訓,不勞動者不得食,恰好跟我家一摸一樣。所以,你要吃我家的飯,乾點兒我家的活吧。”
方
洲算是聽明白了,就是故意為難。他看一眼廚房裡裝忙的老人,將頭湊得靠近她,“賀雲舒,你從前幾天起就很不對勁,故意找事是不是?你爸媽知道你這樣為難女婿嗎?”
她彆開一點距離,道,“若順手乾活就是為難,那我在你家活得可真難。”
說完,她又湊近,對著他眼睛道,“剛我跟媽說要離婚了,你猜她怎麼說?”
方洲眼睛猛然張了一秒,瞳孔微縮。
賀雲舒看清楚裡麵自己的影子,道,“她覺得不錯。所以,就快不是親戚了,多少乾點吧。”
他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有點咬牙切齒。她既吃定了他不想離,也想逼他儘快做決定。可惜對自己無益的事,怎麼也不會隨意鬆口。他起身,站到酒架邊看酒,“爸,中午要不要喝酒?”
賀雲舒笑一下,這不就對了麼?
方洲酒量不錯,這個不錯的意思是在酒會上淺酌幾杯還能保持神智清醒。
賀父的酒量,則算得上好。這個好,是真金白銀從市場上諸多酒棍裡殺出來的意思。
不同一個量級的人才,擺在一起必定有優劣。
飯菜上桌,就該開酒。
賀雲舒很主動地摸了賀父的一缸高粱酒下來,道,“我爸從鄉下小酒廠收的,親自守著人家蒸的,味道不一般。”
說完,就給一人滿了一碗。
賀父也不客氣,端著自己的酒碗碰一下方洲的,一口氣下去一半。
方洲盯著酒液皺眉,這酒的味道也過於猛烈了,起碼52度。
賀雲舒卻些挑釁地問,“不喝?我爸敬酒你不喝?”
母親在桌子下麵打了她一下,她不理,繼續道,“趕緊喝吧。不說一半,起碼一大口。”
方洲閉眼,緊跟著下去一半,爾後道,“我今天自己開車來的,等會兒你得帶我回去。”
賀雲舒隻是笑,繼續給滿上。
父親大約是懂她的意思,幫方洲布菜,說著平日的閒話,然後再碰一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