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錢是婚姻永恒的主題。
賀雲舒從小活得自由,父母雖然工作得辛苦,但沒怎麼缺過她的零花錢。她長大的那個巨大批發市場,就仿佛是這個城市最大的百貨倉儲中心,堆滿了琳琅滿目的貨物。無論她想要什麼,繞著市場不同的區轉一圈,總是能得到。
因此,她對錢的概念不深,對物的概念是想要就能有。
唯一不容易得到的,是人。
愛一個人需得有勇士屠龍的心,方才能破開重重的險關。
賀雲舒單身的時候,沒有家累負擔,也不用像某些同事一樣煩惱房車的問題,工資一律是吃光花光。她偶爾能給自己上幾樣輕奢的包包和鞋子,幾個月去吃一次人均近四位數的餐廳,或者一年來一回就近出國的旅遊。比起大多數的同齡人,她能靠自己過得輕鬆愜意。
可同方洲約會後,陡然拮據起來。並非方洲不願承擔約會開銷,而是她的家庭教育讓她必須進行四六分賬。她心裡大概會計算著次數,方洲付兩次,她會比較強烈地要求付一次。然一次的費用,差不多就是她一個月的工資。這個錢,不能省,也不好省。按照母親的話說,小便宜占了,人品就低下。
為此,她不得不開始靠著老本生活。所謂老本,就是從小到大的壓歲錢和父母偶爾給的零花錢,大概有二十來萬的樣子。
然約會費用是比較明確的賬單,更多更雜是不夠明確的。比如,方洲帶她去好的西餐廳吃個牛排,她也總不能一身素地出去。總要戴個項鏈,裝扮一點飾品,化一個好妝,頭發也要打理。最要緊的,每一次的衣裳不能一樣。衣服小單件幾百上千,配上幾套就是萬數,若來個比較大件的外套或者皮包,又或者上一雙好鞋子,又是萬數。
衣食的品質上去了,其它一切的開銷就水漲船高。
賀雲舒跟得有點辛苦,但每次見到方洲,什麼怨也沒了。隻是一點點身外之物,能換著心上人,有什麼關係?
可約會幾個月,眼看著存款下去一半,簡直令人心慌。更心慌的是,方洲為賀雲舒慶祝生日,在她手腕上套了一個十分典雅的女表。她搖著手臂,亮晶晶的小玩意在她的手腕上滑動,水晶表盤和鑽反射著透亮的光,顯得那麼漂亮。
方洲問她,“喜歡嗎?”
喜歡啊,當然喜歡。他送的,就是一根草也喜歡。可是這玩意一看就是貴價貨,她怎麼還禮呢?當時,她撐著一張笑臉,感謝他的貼心。回家就仔細檢查手表,按照背麵上若隱若現的小標記去找官網,終於找著了蕭邦表的官方網站。
她看著那個不大不小的數字透心涼——她的存款根本不夠買一個同樣品級的男表給方洲做回禮。
於他隻不過是普通的日常消費,卻已經要了她的老命。
幸好方洲沒讓她等太久,還沒到他過生日的時候,就求婚了。
賀雲舒在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了更深的憂慮。
方洲於她就是個奢侈品,婚後的日常維護保養,
隻怕更費錢吧?
方家的錢,不是方洲的錢。方洲的錢,則是從方家來。
這一切,同賀雲舒關係不大。
方洲給了她一張生活費卡,“父母年紀大,不能操勞。我去公司是分憂,也是自己喜歡乾這份工。工資我會分兩份,一份我日常耗費,一份按月轉給你。你和嶽父母有什麼花費,用這卡裡出,如果不夠就再問我,彆去找爸媽。”
賀雲舒沒拒絕那個卡,畢竟她是真養不起方洲。
可拿了這個卡,便斷絕了其它的可能性。公司在公婆名下,大宗的固定財產也是公婆安排了另外的資產管理人負責。方洲和方駿有一兩個房產或辦公室打底,但細究出資也不過是來自父母。她也在無意間看過方洲的工資表單,固定的工資並不多,差不多平齊給她的錢。另外有一定數量的分紅,恐怕就是他自己要花用的部分。
如此說來,方洲其實也不是很富裕。
基於愛或者潦倒的同理心,賀雲舒沒問方洲要過錢——
縱然她陪著方涵消費的時候,刷爆了信用卡;縱然偶爾給公婆的禮物,搞得她存款清空,連續吃土;縱然她最緊急的時候有從父母那裡摳錢來應急。
左支右絀,好幾次差點顯出原型來。
幸好小熙生得及時,公婆給的獎勵大方,一下子讓賀雲舒補平了虧空。
那幾年,她所有的苦心,都化成了其實不是很喜歡的衣裳和首飾,一堆堆落衣帽間的角落裡,過季了就不怎麼碰。
更後來,小琛出生,賀雲舒就落下了心病。
她開始懷疑,難道自己真的是靠生兒子來活在方家?
她一個還算獨立的人,怎麼就一步步地因為一個男人,搞成現在的樣子?
結果呢?賀雲舒自以為是的體貼,其實全都不過是笑話而已。
方洲有多少錢,她不知;他也根本不需要她省,隨手拔一根毛給方駿,就是不多的五百萬。
連知會她一聲,也是不必的。
賀雲舒看著方洲,“所以,你以為我會誤會什麼?我剛下樓拿東西,隻聽見一句五百來萬不多。”
這問題,方洲顯然有點難回答。
她揉了揉手腕,“你這幾天,抓得我很痛。”
“抱歉。”他道,“錢是我湊了給方駿的,算借款,他已經寫了借條。他為蘇小鼎焦頭爛額,怕爸媽插手會更麻煩,所以拜托我保密。”
這是他第二次道歉。
可惜賀雲舒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