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轉移話題,卻惹得額娘哭了,頓時去哄。
過了好一會兒,三個人才又重新坐下,也能說些家常了。
雲佩跟納喇氏透露了康熙的消息:“皇上五月裡要大封後宮,給宮裡頭的老人漲位分,前兒皇上跟我提了一嘴。”
納喇氏先是眼睛一亮:“皇上要晉妃位?”
雲佩點頭。
納喇氏先是高興,然後又瞬間傷感起來了:“我的好閨女,你在宮裡頭升得這樣快,想必吃了不少苦。”
這才是親額娘,頭一個想的是閨女吃了不少苦才做到了現在這樣。納喇氏嫁人前就是家裡的獨女,嫁給威武以後也沒通房侍妾礙著她的眼,家庭關係簡單,她其實是有一點兒天真的,雲秀也受了她的影響長成了現在的模樣。
可她是天真又不是蠢,當然知道閨女在宮裡會受怎麼樣的苦楚。
眼看著納喇氏的手帕又要往臉上擦,雲秀趕緊說:“好了額娘,好不容易見一回,可不興哭哭啼啼的!”
納喇氏哽咽到一半,愣是憋回去了。
雲佩跟著雲秀往下說:“封了妃,外頭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說不定要找上咱們家,額娘回去以後叫阿瑪守好門戶,不要輕易和彆人來往。”
這年頭家裡出一個人物,上來就攀親的人多了去了,都是八旗人家,真要論起來,還真就沾親帶故的,隻是從前不見人影,這會兒過來攀親的能是什麼好人?
“還有第二,這幾天多多看著博啟,彆叫他被外頭的人給帶壞了。”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有一戶人家乍富,不知道什麼時候露了財,被那些遊手好閒的人給盯上了,他們引誘著那家的小公子賭博,敗光了家產,手也差點被人砍了。
雲佩把自個兒想到的每一條都和納喇氏說了,生怕她記不住。
納喇氏含笑聽著,等她說完了,才接口:“你啊!就是操心的命!”
母女三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等如意把冬韻和雲煙帶進來了,納喇氏才問起胤禛和胤祚。
雲秀就看了一眼如意,見她搖頭就說:“胤禛養在佟貴妃膝下,前兩天已經去說過了要接胤禛來吃一頓飯,許是等會就到了,胤祚年紀小,這會兒還睡著,奶娘看著呢,額娘要去看一看麼?”
納喇氏說當然:“我的孫子我能不看看?”
她去看胤祚,雲秀就去外頭看胤禛來了沒有。
過了一刻鐘快到用午膳的時候,才看到奶娘抱著胤禛姍姍來遲,而且抱著他的奶娘還不是熟悉的徐氏。
雲秀眼神一動,直接伸手去抱胤禛,一邊問:“這麼冷的天,怎麼也不給阿哥裹上鬥篷?著涼了怎麼辦?”
奶娘看著是不大想給她抱孩子的,可耐不住雲秀強勢,再就是胤禛自己也伸著手要雲秀抱他,奶娘沒法子,隻好把胤禛給她了。
把胤禛抱在手裡以後,雲秀先探手摸了摸他的臉和脖子,還是溫的,到底把那口氣給按下了:“怎麼這會兒才過來?”
奶娘說:“佟主子昨兒夜裡著涼了,早上叫太醫呢,等忙完了就這會兒,奴才這才匆匆忙忙把四阿哥抱過來的。”
一聽就知道是找借口。
而且雲秀也知道佟貴妃為什麼要這樣。著涼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她著涼和胤禛有什麼關係?且不說一早皇上就說了叫胤禛過來永和宮用膳,佟貴妃病了,難道胤禛一個一歲多的孩子還能侍疾不成?
不過是想膈應人罷了。
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們,胤禛被抱走了,她佟貴妃才是如今胤禛的正經額娘。
雲秀呼了口氣,摟住小胤禛顛了顛:“四阿哥今天有沒有想姨姨?”
胤禛被顛以後下意識抱住了雲秀的脖子:“姨姨!”
“呀!我們小胤禛都會喊姨姨了?”雲秀越看他越覺得可愛,都快忍不住吧唧他一口了。
然後還沒付諸行動,就聽他喊:“弟弟!弟弟!”
雲秀愣了一下,看向奶娘:“他如今會說這麼多話了?”
“四阿哥聰明,學東西也快,這些日子已經會喊阿瑪、額娘了。”
雲秀哦了一聲,好像被敷衍過去了。
可她心裡頭有個念頭——佟貴妃宮裡可是隻有四阿哥一個的,為什麼胤禛會刻意地學會了叫弟弟?
她記下了這一點,準備回頭去問問彩衣。
等把胤禛抱進屋裡,才知道原來胤祚正醒著,這會兒正被雲佩抱出來玩。
雲秀抱著胤禛進門,納喇氏一眼就看見了,正準備過來和他說話,就聽胤禛又喊了一句:“弟弟!”
雲秀麵不改色:“胤禛也知道自己有弟弟了?”
胤禛哪裡聽得懂?他就是重複喊弟弟罷了。不僅喊弟弟,他還吵著要下來。
因為不知道承乾宮裡到底發生過什麼,雲秀也不能做什麼,胤禛扭著身體想下來,她也隻能把他放下來了。
胤禛已經會走路了,雖然不是特彆穩,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抱住了雲佩的腿,然後昂著頭,伸手:“弟弟!抱!”
雲佩空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胤禛抱不動弟弟,額娘抱。”
胤禛還是很執拗地伸著手:“弟弟,抱!”
雲秀忽然靈光一閃,她從雲佩手裡接過了胤祚,然後說:“姐姐,你抱胤禛吧。”
果然,等雲佩把胤禛抱起來的時候,他就不吵了,而是抱著雲佩的脖子,偏著頭去看胤祚。
雲秀臉已經黑下來了。
她把胤祚交給納喇氏:“我去看看禦膳房的膳食好了沒有。”
等出了門,她叫小航子去禦膳房,自己帶著人把奶娘壓到了耳房裡:“你自己說還是我逼著你說?”
奶娘強自鎮定:“奴才聽不懂姑娘要叫我說什麼。”
雲秀懶得和她廢話:“宮裡頭的奶娘多得很,外頭等著進宮的也多得很,彆的不說,胤禛身邊四個奶娘,你連前二都排不上!你要是不說,我就換個能說的人來。”
“我是佟主子親自挑的奶口,就算是娘娘要發落我,也要給個理由呢。”
雲秀哦一聲:“那我現在就叫人去和佟貴妃稟報一聲,就說你抱著四阿哥過來的時候跌了一跤,把阿哥摔傷了,卻裝作沒事兒人一樣。”
她給司南使了個眼色,司南上來就把她推到了地上,奶娘臉上頓時沾了一層灰。
她是真沒想到雲秀說動手就動手,頓時傻住了。
司南說:“奴才去承乾宮給佟主子報信兒。”她扭頭就走。
奶娘慌了一瞬:“彆!”給皇子阿哥當奶娘是換都換不來的差事,隻要以後皇子平安長大了,她們這些奶娘那都是能在王府裡頭當家做主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她哆哆嗦嗦地說:“前些天,貴妃娘娘身邊的若水姑娘吩咐我們,叫我們兩個奶娘背著彆人,在阿哥身邊多多念叨念叨德主子和七阿哥。”
胤禛是小,小到記不住任何事情,可一旦有人天天都和他反複提起固定的詞彙,比如“額娘”、“弟弟”這些詞,再記不住的也能記住了。
中間穿插著額娘不要你要弟弟這樣的話,再嚇唬嚇唬胤禛。
年紀小的孩子就是這樣容易被拿捏。
雲秀聽完以後隻覺得心裡頭有股火在燒。
胤禛才那麼點大!他們就敢這樣給孩子洗腦,再小的孩子,記憶力再差,日複一日被這樣洗腦,怎麼可能記不住?怎麼可能心裡頭不怨恨?
甚至她們還刻意避著徐氏,連雲秀安插進去的彩衣也沒看出來。
一歲大的孩子還沒法說完整的話,隻會叫額娘和弟弟,要不是胤禛今天主動要抱抱,雲秀他們可能都看不出來這些奶娘在給他洗腦。
她閉了閉眼睛,對司南說:“奶娘腦子糊塗了,身上也臟了,你們幫她打理一下,也叫她的腦子清醒清醒。”
司南應了一聲:“這兒醃臢,姐姐還是伺候主子去吧。”
雲秀就回了雲佩那裡。
比起小宮女出身,趁著雲佩還是答應、占著先來後到機會的司藥,司南才是真正從宮裡頭的明爭暗鬥裡爬出來的人,對宮裡的**手段了解的更深刻,隻是雲佩身邊的人並不多,且都相處和諧,她也樂得清閒,每天沉默地種花打掃屋子伺候主子。
可真要用上她的時候,她比任何人都狠辣的多。
昨兒半夜裡下了雪,牆頭上還有幾團雪未曾化開,司南叫小太監爬上牆頭捧了雪下來,再叫人摁著奶娘不許動,兩個小太監輪流把雪往她臉上糊,一邊糊一邊拿手搓,還嬉皮笑臉:“奶娘臉上沾了好多的灰,我幫您洗一洗臉。”
奶娘憋著呼吸不敢動,臉上先是刺骨的涼,等雪搓化了就是滾燙的疼,化透了的雪流進她的嘴裡鼻子裡,混著先前臉上沾著的灰,嗆人又叫人惡心得慌。
那些小太監還搓了雪團子往她脖子裡頭灌,一直灌到衣裳裡頭,冰涼的雪貼著溫熱的皮膚,凍得人直哆嗦。
司南也沒想要她的命,隻跟她說:“你把今兒的事咽進肚子裡頭,要是再有下回,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就是了,承乾宮的貴妃是能護著人,可人家也沒那個心思護著一個沒什麼用還拖後腿的奴才。”
她拍拍奶娘的臉:“你好好地回去當你的奶娘,往後認準了誰是你的主子,問什麼、該答什麼都好好記清楚,主子叫你的時候你可彆偷懶。”
奶娘撲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應著。
另一邊,雲秀回了屋子,納喇氏正拿一個撥浪鼓哄胤禛玩:“怎麼才回來?”
雲秀笑了笑,說:“在禦膳房耽擱了一會兒,該用膳了,額娘用完膳再說上一會兒話,女兒就送您出宮。”
雲佩看她一眼,沒說話。
納喇氏嘀咕了兩聲:“哎,怎麼感覺才來就要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