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白果認真的小胖臉,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李秋容也有幾分無奈,所以,她在漲水時下河撈人就是為了搪瓷臉盆?
李秋容又朝屋裡看了一眼,還能怎麼辦?到時候自己買兩個搪瓷臉盆哄著她吧。
“行,搪瓷臉盆貴,咱們就換搪瓷臉盆。”
“那就去換呀!”小白果說。
“還沒到時候,還要晚一點。”李秋容隻能儘量去忽悠,她不知道林永成背回來的是什麼人,在搞清楚情況之前最好能保密,還有兩個孩子也是,不能讓她們去外麵說,“外婆剛剛不是說了嗎,還沒想好是拿他換搪瓷缸子還是換搪瓷臉盆,是你說的要換搪瓷臉盆。他現在受傷了,隻能換到搪瓷缸子,換了不劃算。等他養好了傷,才能換搪瓷臉盆了。”
小白果懂了,傷員不值錢,治好之後才值錢。
為了兩個搪瓷臉盆,他們家還得給這個壞蛋治傷。
“那咱們是虧了還是賺了?”小白果不怕彆的,就怕自家吃虧。
“當然是賺了。”李秋容說。
小白果終於放心了,不吃虧就行,魚魚最討厭吃虧了。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放心。
“他挨了木倉子,他是壞人。讓個壞人住進咱們家,不安全。”
“挨了木倉子也未必是壞人,可能是壞人拿木倉打了他。”
“這……”
小白果陷入了困惑中,也對哦,也許他是遇到壞人了,他現在還昏迷著,還不知道他的情況。
還是等他醒來再說吧。
就算他是壞人也不用太擔心了,他們家有四個大人,四個人還能打不過他一個傷員?
屋裡的林永成把許耀明身上的濕衣服扒了下來,又拿了身自己的衣服幫他換上,剛換好衣服白術就神色匆匆地回來了。
白術進屋前看了白芨一眼,“進來幫忙。”
有白芨幫忙,就用不著林永成了,他身上還穿著濕衣服,也去洗了個熱水澡。
洗澡時他的腦子就沒有靜下來過,許耀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出任務還是什麼情況?
如果是出任務的話,肯定是個很凶險的任務,否則他也不會在中彈後落入河中。
不管怎樣,一定要保密,不然會給家裡帶來麻煩。
家裡的大人肯定不會去外麵亂說,主要是兩個孩子要教育好,千萬不能跟外人說。
想到兩個孩子,又不免想到小白果在漲水時下河撈人的舉動了,據林永成觀察,許耀明絕不是自己漂到蘆葦叢裡的,蘆葦叢裡的水不算深,就算小白果站在蘆葦叢裡河水也隻是齊胸,不會把頭發打濕,他記得她回家時連頭發都是濕的。
所以,是她去深水區把人帶到蘆葦叢裡的。
想到這裡,林永成就有點來氣了。
小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夏天玩水她想怎麼玩都行,可現在還未入夏,河裡的水冰冷冰冷的,他一個大人到河裡都覺得冷,更何況她一個六歲小孩?河裡還漲水了,水勢又比平常大,大人都容易被水衝走,就她那小身板被水衝走了連呼救的機會都不會有。
下河也就算了,她還敢在河裡撈人,撈的還是個壯年男人。
許耀明的體重差不多有她的三倍,再加一塊木板的重量,就更重了。
遇到這種情況,林永成都不敢說自己下河能把人撈上來,但小白果做了,還成功了。
當然了,成功地把人撈上來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敢下河撈人。
林永成是真的越想越氣,就跟當年小白果跳井一樣,小崽子心裡沒點數,也沒有安全意識。
不,甚至比當年更氣人。
當年她連話都說不清楚,跟她說話她也聽不懂,不懂可以原諒。
現在已經六歲了還不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就是件非常過分的事情了。
今天一定要逮著小崽子揍一頓,打到她記住這個教訓,以後不敢再犯。
不光要自己打,還要叫上白芨一起打,給小崽子一個深刻的教訓。
……
小白果不知道自己即將挨揍,心裡想的念的都是她的搪瓷臉盆,過了一會,又想到那個傷員要在他們家養傷。
養傷不能乾活,還要吃飯。
換句話說,他們家還要養他。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突然發現在楊清逸沒那麼討厭了,她在水裡撈過三個人,撈楊清逸的收獲最大了,獎了一個搪瓷缸子,兩個搪瓷臉盆,還有兩個熱水壺,撈他一個人比撈幾個人更劃算。
而且他住牛棚裡,不在他們家養傷吃飯。
救他的成本是真的低。
再對比一下屋裡這個傷員,小白果再次歎氣。
林永成洗完澡,就發現小崽子坐在屋簷下麵長籲短歎,一臉的愁容。
他盯著她看了半分鐘。
小崽子,他還沒揍她呢,她先愁上了。
林永成一邊擦頭發,一邊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他在等白芨出來。
揍小崽子這種事,肯定要男女混合雙打,讓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原諒的大錯,家裡的大人都很生氣。
他這裡想著,卻不料,白芨早就想好讓他男子單打了。
直到白芨從屋裡走了出來,林永成立刻站直身子,快步走了過去。
“裡麵怎麼樣了?有沒有脫離危險?”
現在不確定許耀明是怎麼受的傷,也不知道傷他的人會不會來找他,他們不能送許耀明去醫院。
白芨說:“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口也縫合了。我們已經儘力了,能不能挺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林永成瞬間沉默了。
若是許耀明沒挺過去,不光是他一條命,他出任務不會是一個人,他的戰友也許還在等待救援,或是在等他將消息傳遞出去。
過了半分鐘,他說:“如果他的情況不太好,等天黑後還是送他去醫院吧。”
不管怎樣,不能讓人死了。
白芨說:“晚點再看吧。”
林永成又看了眼小白果的身影,“咱們去灶房,我有些話跟你說。”
白芨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夫妻二人一起進了灶房,林永成把灶房的門關了起來,就說起了自己對小白果撈人的猜測,以及下水後有多危險。
他每說一句,白芨的臉就蒼白一分。
“今天的事絕不能輕易算了,太危險了,我都不敢下河救人,她居然敢下水撈一個人成年人。水勢那麼大,成年人在水裡都穩不住身形,偏偏她膽子大。這小崽子必須要打,還要狠狠地打。”
“是該打。”白芨頂著一張沒有血色的臉說。
她沒有去河邊看過,光是從林永成嘴裡說出來,就知道去河裡撈人有多凶險了。
白芨心裡又是一陣後怕,還好小白果沒有被水衝走,她若是被水衝走了,他們去哪裡找她?
小白果若是發生意外,讓他們怎麼辦?
隻是想想,白芨的眼淚就冒出來了。
“可能是我們的安全教育沒到位,今天一定要好好跟她說說,她水性再好也隻是個六歲孩子。漲水又不比平時,水流更急,水勢也更猛,一個穩不住就完了。你說她是不是不會遊泳更好?”
“彆說這種傻話。住在河邊的,有幾個不會遊泳的?”
“不會遊泳就不會去河邊了,也沒有膽子下河了。”
“不下河就沒有危險了嗎?村子裡就有河,哪有不去河邊的,萬一哪天沒站穩滑了下去,還等著彆人救嗎?”
“唉……”
白芨也就是說說而已。
她當然知道住河邊的孩子最好是學會遊泳,有時候未必是她主動下河,不會遊泳遇到危險就無法自救。
她還在默默垂淚,林永成見了也心疼,他伸手摟住她。
“彆哭了,這不是沒事嗎?”
“我怕她有事。”
“咱們教育好她,沒有下一次,也不會有事了。你彆太擔心了。”
“她一邊答應一邊偷去怎麼辦?”
林永成認真地想了想,教育孩子是個難題,他也特彆苦惱該怎麼教育小白果,光打一頓還不夠。
家裡兩個老人平時就很寵孩子了,也都反對打孩子,怕的是他們這邊逮住孩子揍一頓,轉頭兩個老人就抱著孩子哄起來了。
據林永成所知,嶽父哄孩子的秘訣就是帶孩子去供銷社買買買。
小白果除了喜歡下河玩水,最愛去的地方就是供銷社了。
一想到嶽父嶽母可能會來拆台,林永成眉頭一皺,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對付小白果最好的法子。
“媳婦,我知道怎麼教訓乖寶了。”
“打一頓還不夠嗎?你還想怎麼教訓?”白芨立刻警惕起來了,小聲警告他,“最多打一頓。不能有彆的體罰了。餓肚子也是不行的,孩子還小,咱們耐心一點,好好地跟她講,她能聽進去的。”
林永成一聽就急了,她這是什麼意思?他那種不給孩子飯吃的壞爸爸嗎?
“你在想什麼呢?我還能不讓她吃飯?她是我親閨女,把她餓壞了我不心疼?我是這種人嗎?”
白芨馬上就放鬆下來了,“那你想怎麼罰她?”
林永成問:“她最討厭什麼?”
白芨遲疑了兩秒,才小聲說:“乖寶最討厭讀書?”
林永成點點頭,給了個肯定的答應。
“沒錯,乖寶最討厭讀書,今天除了要打她一頓,還要告訴她今年秋天就讓她入學。我覺得打一頓可能還沒有提前入學的教訓來得慘痛,你打她一頓,沒準過幾天她就忘了。你要是讓她讀書,她能傷心到開學。”
白芨麵無表情:“……”
太狠了,這是殺人誅心啊!
突然有點心疼小閨女了,有這麼一個黑心爸爸,明知道她最討厭什麼,偏要用這招來對付她。
小閨女太慘了,讓她知道林永成的決定,她肯定會哭個天昏地暗,會喊他們壞爸爸壞媽媽。
想想那個畫麵,白芨瞬間就心軟了。
“你彆這樣,嚇唬一下就行了,沒必要來真的。這招也太狠毒了,你忍心看著乖寶傷心幾個月?”
“這不是忍心不忍心的問題,她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
“不是說好打一頓?”
“你打一頓她就能記住?”
“……”
還真的是,打一頓未必能記住,讓她提前上學她肯定會記一輩子。
白芨說:“這次就當個警告,嚇唬一下就行了。如果有下次,就讓她提前上學。”
林永成說:“不行,一定要來真的。”
白芨又問:“這次是真的,再有下次呢?”
“下次就讓她轉學去縣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