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深處,黑暗深淵地底,黑暗神端坐在白骨王座之上,單手撐著下頜,俯視下方白發白瞳的亡靈。
亡靈雙膝跪地,深深垂下頭顱,語氣謙卑道:“吾主,事情出現了意外,那位公主殿下是名強大的魔法師,她還有一隻巨龍騎士,我沒有預料到......”
黑暗神懶懶掀起眼皮,黑眸平靜無波:“我需要的不是借口。”
“是。”亡靈更深的彎下脊梁,他的嗓音嘶啞,似乎久未言語,緩慢的說道:“蘭斯一定會完成吾主交代的使命,率領亡靈大軍踏破光明神殿,令天下人都成為吾主的信徒。”
聞言,黑暗神扯了扯嘴唇,他想到了那神殿中的少女,這麼久以來,他幾乎用儘了辦法想要讓她成為自己信徒。可麵對種種威逼利誘,愛伊莎始終不為所動,對光明神依然忠貞不二,似乎這世上沒人能毀滅她的信仰。
黑暗神心心念念便是打敗光明神,讓世間所有人信奉自己。
然而光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聖女,他都無法動搖她的信念,這不禁令黑暗神感到惱火和挫敗。
他好像與她較上勁,不將她拉到黑暗陣營誓不罷休一般。不過不到不得已,黑暗神不準備用武力,不然顯得他勝之不武,真正的信仰都出自於本心,就算把她強逼過來,她若不信仰他,黑暗神也是輸家。
黑暗神相信,總有一天,那位純潔的光明聖女,會心甘情願的走入他的懷抱,虔誠的稱他為吾主,成為他最忠誠的信徒。
*
青魚是個魔法師的消息傳入都城時,國王亨利有一瞬間的驚慌,他原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女兒,所以才敢因為一己私欲將她派往邊境。可當青魚擁有了力量,他又開始擔心她會回來報複他。
但很快,這種恐慌就在眾人的恭維聲中消失了。臣子們恭喜亨利有這麼一位強大的女兒,有她在邊境守護,他們的國家將更為安全穩固。國王出行時,百姓們讚揚公主的奉獻、歌頌皇室的偉大仁義。
亨利在位多年,從未享受過這樣的溢美之詞,似乎他是多麼英明的君主。他被稱讚的飄飄然,連夜發下詔令,封赫爾公主為一等公爵,賞賜下大批的寶物,第二天還親自造訪莫莉夫人的莊園,請她回皇宮居住。
雖然最後被拒絕了,他卻沒有絲毫不快。那些謳歌公主的美譽,被他理所當然的據為己有,恍惚間竟覺得自己是個極為英明神武的帝王。
都城裡的貴族們也都議論紛紛,赫爾公主向來低調,除了她的妹妹愛伊莎公主,幾乎從未與人親密交往過,沒人真正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以前人們私下裡說她是怪胎,覺得她陰沉不合群。現在話鋒一轉,人們都說,赫爾公主本就不是常人,自然與眾不同。
在強大的力量麵前,所有的流言蜚語都不值一提。
愛伊莎住在教廷神殿裡,對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也有所耳聞。與青魚朝夕相處多年,她自然清楚青魚的特異之處,現下聽聞起來倒不怎麼在意,有人想要打聽消息來找她,她也都拒之不見。
這些天來,她基本每天都在禱告中度過。
並不是她堅定信仰全身心的投靠光明神了,而是隻有在神殿裡,麵對著高大的光明神像,那位自稱黑暗神的家夥才會消停點,不再整天纏著她遊說。
事實上,愛伊莎已經接受現實了。她不想強迫自己,讓她拋棄自我盲目的崇拜神明,她實在做不到。
愛伊莎的人生觀、價值觀,基本都是從青魚那裡獲得的。作為一位經曆過現代社會的成年女性,青魚的思想必然與這個世界有著巨大的不同,而被她教導長大的愛伊莎,可想而知也與這裡的原住民有著根本上的差彆。
自我、理智與獨立的思想,注定了愛伊莎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光明信徒。
跪坐在神像前,愛伊莎閉著眼睛,陷入深深的冥想中。
與其徒勞的期待神明的饋贈,她更願意靠自己的努力去獲取力量。隻這一點,便是她與其他信徒觀念上的巨大差異。
他們選擇依靠神明,而她選擇依靠自己。
一天時間結束,愛伊莎走出神殿回到自己居住的宮殿,剛一踏入臥室,一雙手臂便從後將她摟住,黑色的長發垂落到她的臉側,男人低沉的笑聲縈繞在她耳邊:“我親愛的愛伊莎,你可真是狠心,讓我一整天獨守空閨......”
愛伊莎捏住脖頸上的項鏈,金色的光芒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男人鬼魅般的飄走,轉而出現在不遠處的床榻上。
他甩了甩手,蒼白的指尖似乎被燙到了,紅了一大塊:“你與你姐姐真像,都是這麼的難纏,實在令人頭疼。”
下一刻,黑暗神便看見這對他向來沒有好臉色的金發少女,臉上浮現一抹真誠的笑容,她藍盈盈的眼眸發著光,神情裡閃過一絲小小的得意,炫耀般的說道:“你終於說了一句像樣的話,我與赫爾姐姐一起長大,怎麼能不相像呢?”
黑暗神恍然發覺,這位金發碧眼的聖女,眼中洋溢的滿滿的自信,與那位黑發黑眸的公主殿下戰鬥時的傲然,是如此的同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