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編輯輕哼了一聲,老神在在道:“理想型恐怕也沒用了,聽前輩一句,小命要緊。”
“謝謝趙哥指教……”小實習生一臉茫然,顯然完全沒聽懂他的意思。
*
這邊編輯部辦公室門口,時吟被顧從禮往後扯了兩步,差點撞在他身上。
她連忙往旁邊側了側,四下看了一圈,確定沒人在以後,才小小鬆了口氣,扭過頭來看向他。
男人穿著風衣外套,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周身裹挾著冷意,視線順著往上,對上他冷冰冰的棕眸,時吟愣了下。
他眼裡的冷意幾乎具象化,全部彙聚在一起。
她抬起手來,忽然摸了下他的臉。
顧從禮愣住了。
時吟歪著腦袋看著他:“你冷嗎?你看起來好冷。”
他垂下眼去,聲音很輕:“冷。”
顧從禮不愛回陽城。
每次從白露那裡回來,他都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像在一遍一遍提醒著他什麼。
負麵情緒和空氣攪拌在一起,從四麵八方包圍著他,密度太高,摻著雜質,呼吸間鑽進氣管裡,讓人喘不過氣來。
時吟垂下手來,小心地,再次看了眼四周,把他拉到角落裡去,笑嘻嘻地拉著自己風衣外套兩邊,笨手笨腳把他包進去抱著。
他比她大了一截,隻能堪堪包了他一半進去,拽著風衣的手搭在他腰際,抬起頭來,下巴抵著他胸膛,眼睛彎彎的:“這樣暖和嗎?”
顧從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心臟好像被她拽出來,放到溫水裡浸泡著一樣。
輕輕抱了一會兒,她剛鬆開手。
他俯身,忽然將她抱進懷裡,手臂力氣很大,緊緊地箍著她,頭深深埋進她頸間。
懷裡是溫熱的,柔軟的姑娘,鼻尖全是她的洗發水混合著洗衣液的味道。
像三月的杏花樹,像薄陽穿透冰層,初春的凍土被融化了一層,深眠了整個冬季的植物悄悄地冒出了一點點嫩綠色的芽。
時吟推了推他,有點慌:“誒,在公司裡呢……”
“讓我抱一會兒,”顧從禮聲音有點啞,“就一會兒。”
她眨眨眼,不動了,安安靜靜任由他抱著,輕聲問:“你不開心嗎?”
好像不久之前,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你不開心嗎。
顧從禮否認了。
時吟也不是真的看不出來,既然他不想說,那她就不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想告訴彆人的秘密,隻會跟自己最最親近的人說。
她是很矛盾的,對於他,她有些好奇,又忍不住退縮,想要更加了解他一點兒,卻又不想。
時吟覺得自己從來沒了解過顧從禮。
無論他是作為她的老師,她的主編,還是她的男朋友,她喜歡的人。
他總是帶著一點點距離感,像是隔著層玻璃,他安靜站在玻璃後守著他的世界,沉默地拒絕任何人的進入。
以前,時吟不敢。
她膽子太小了,做錯一件事可以記一輩子,換編輯也好,什麼也好,她排斥任何改變,不想接受,也不敢麵對。
她本來覺得這樣也很好,要接受真實的顧從禮,要走進他的世界裡去,然後適應他的改變,這太難了。
萬一他不喜歡呢,萬一他不想告訴她,覺得她不自量力,覺得她多管閒事呢。
想得越多,就越想退縮。時吟接受他,小心翼翼地邁出去了一步,卻猶豫著接受完全的他,停在原地,又想退回去。
這對誰都不公平。
她不想再隔著玻璃看著他了。
時吟抿了抿唇,抬手回抱住他,聲音軟軟地:“你如果不開心可以跟我說呀,如果你不想跟我說,也可以跟我發脾氣,我來給你瀉火,”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不能動手的,而且事後要跟我道歉,鄭重誠懇一百二十度角鞠躬的那種道歉。”
顧從禮輕輕笑了一聲,手臂鬆了鬆,垂眸看著她:“除了這個,怎麼都可以?”
她很鄭重的點了點頭:“怎麼都可以,但是你也彆太凶了啊,”時吟提醒他,“萬一我真的被你罵跑了怎麼辦?”
顧從禮不說話了。
時吟又有點後悔了,舔了舔嘴唇:“你不會真的朝我發火吧,我其實就是想逗你開心一下的。”
“我會。”他很認真。
時吟:“……”
周末的人很少,編輯部辦公室的門緊閉著,裡麵隱隱傳來電話聲,還有加班的人說話的聲音,亂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兩個人站在走廊角落裡,旁邊是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顧從禮拉著她進去,回手關門,落鎖,手指插.進她長發按在後腦,俯身吻上去。
時吟瞪大了眼睛,抬手啪啪地拍了拍旁邊的落地玻璃,嗚嗚地叫,含在嗓子裡的話全都被他吞了個乾乾淨淨。
這個時候如果有誰經過或者從辦公室裡出來,一眼就能看見她們。
時吟緊張得不行,抬手用力扯他。
顧從禮無動於衷,咬著她的唇瓣沒抬頭,伸手拉上了簾子,半抱著她摁在上麵。
遮光的簾子一拉,光線暗了一半。
良久,顧從禮放開她,額頭貼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喘息的聲音近在咫尺,聲音低啞:“這樣算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