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隻(2 / 2)

秦母看了看一臉木楞秦鬱之,心疼走過去:“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秦鬱之點點頭,把頭靠在秦母懷裡。

秦母摸到他頭上冷汗,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多汗啊?哪兒不舒服嗎,頭疼嗎,還是胸口疼,你快先躺床上,我讓餘醫生過來看看。”

秦鬱之有點失落,胸口疼痛已經消失,似乎又變得空蕩蕩起來,他沉默片刻開口:“媽媽,我病能好嗎?”

聲音輕像一觸就碎泡沫。

秦母愣住,片刻後心痛環住孩子肩。

薑黃色暖光打在秦鬱之側臉,嬰兒肥還沒完全消去,帶著這個年齡都有可愛,但麵色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紅潤。

秦母撫摸著他臉:“會,等你大一點,再長大一點。”

敷衍謊言不持久,卻是讓人安心借口。

秦鬱之沉默走開,耷拉著拖鞋,走向床邊蓋好被子,把頭蒙在被子裡。

秦母走到床邊,耐心溫柔道:“媽媽今天陪你睡吧,接著前天丹麥童話給你繼續講,好不好。”

被子裡腦袋輕輕搖了搖,接著傳出悶悶聲音:“不了。”

像是怕秦母擔心,他又補了一句:“媽媽,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聲音貼心得讓人心疼。

秦母垂下眼,走到床邊給他掖了掖被角,張了張嘴準備開口,半晌還是什麼都沒說,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秦鬱之在黑夜中睜著眼睛,輕輕撫摸著毛絨兔子耳朵,眼神失落。

“咚咚咚——”

突然,一陣急促沉悶擊打響起,伴隨著玻璃細碎晃蕩聲。

秦鬱之一愣,掀開被子起身走到窗戶邊,接著張大嘴,驚喜看向窗外:“毛絨絨!”

闕安趴在窗戶外草叢裡,看到秦鬱之一瞬間,緊張眉頭鬆了下來:“我還以為你死了。”

秦鬱之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隻是睡著了。”他緊接著開口問,“是你把我送回來嗎?”

闕安哼了聲:“不然呢,等著看其他狼把你叼進肚子裡嗎?”

秦鬱之伸出手摸了摸狼鼻尖,認真道:“謝謝你擔心我,毛絨絨。”

這會兒已經四點了,毛絨絨把自己送回來後,又在外麵守了四個小時。

闕安甩了甩尾巴,“沒,怕你死了而已。”他吐槽道,“你睡得也太死了,怎麼叫都叫不醒,跟頭豬一樣。”

秦鬱之抱著闕安頭,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闕安習慣性把頭往秦鬱之手心拱了拱,等著秦鬱之給自己順毛。

但卻沒有等到一雙柔軟手。

秦鬱之呆站在原地不動,眼神失落。

闕安伸出鼻子在秦鬱之周圍嗅了嗅,察覺到有眼淚鹹味,開口問:“你怎麼了?”

秦鬱之搖搖頭:“沒事。”

闕安最討厭小孩兒這樣子,有事就是有事,偏要操著一副深沉模樣說自己沒事,跟裝模作樣大人一樣,無趣又沉悶,一點都不可愛。

他轉頭就走。

秦鬱之還是垂站著,半點兒姿勢不變,過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窗口狼消失了,忙翻身想出去,朝外小聲呼喚:“毛絨絨——”

闕安立馬掉頭回來,冷冷看著麵前小孩。

秦鬱之抱住闕安,沉默了半晌開口:“毛絨絨,你能陪我睡覺嗎?”

孩子頭發黑而軟,柔軟得像是蒲公英毛,輕輕一碰就散,麵前人也因此顯得格外柔弱,小小一團在地上投下濃縮陰影,有一半籠罩在闕安龐大身軀裡。

闕安收回眼眸,把孩子叼起來放到床上,旋即自己趴在旁邊地板上,爪子拍了拍孩子腦袋:“睡吧。”

秦鬱之這會兒困意上湧,迷迷糊糊伸出手抓住闕安毛毛,喃喃道:“彆走……”

闕安敷衍嗯嗯嗯,頭往秦鬱之身邊偏了偏,方便他抓到毛。

“那你明天還來找我嗎……”

“來來來,你彆拽這麼緊,疼疼疼……”

闕安心道孩子勁兒還挺大,他不耐轉頭,發現孩子眼睛閉著,眼皮微微跳動,頭上全是汗水,顯然睡得不安穩。

做噩夢了?

闕安皺皺眉頭,靠近秦鬱之,用鼻尖拱了拱孩子臉。

感受到柔軟觸感,秦鬱之下意識去蹭闕安,順道砸吧砸吧嘴,跳動眼皮平息了下來,紊亂呼吸聲也逐漸規律。

闕安頭朝前伸直,脖子快要斷了,但又僵硬不敢亂動。

秦鬱之睡得很香甜,一覺到了天亮,睜開眼睛時候旁邊已經空了。

他愣愣坐在床頭,回憶了下昨天。

後半夜腦子迷迷糊糊,隻記得他扒拉著毛絨絨腦袋睡。

毛絨絨還會來找他嗎?

秦鬱之看著窗外,有點愁。

到了中午,餘醫生來給他做身體檢查。

每周身體檢查是秦鬱之最討厭事情,坐在冰冷冷器械上被人注視著報出精準數字讓秦鬱之很難受。

檢查完後餘醫生又照例開了藥,秦鬱之原來被哄著喝藥吃藥,吃藥後獎勵他糖和麥片,後來時間一長,他看到糖和麥片就生理性反胃。

白天伴著藥味過了苦澀又普通一天,在纜車上隔著玻璃往下俯瞰時候,唯一樂趣就是看看到了熟悉,昨晚去過草地。

儘管小得像螞蟻一樣,秦鬱之還是在一大片綠色中發現了它。

他驚喜跳到窗戶邊。

那是他和毛絨絨草地!

綠得那麼不同尋常,比旁邊好看多了。

想毛絨絨了。

但是毛絨絨還會不會來找他呢?

秦鬱之有點懊惱,為什麼昨天不記得和毛絨絨約好呢?

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秦鬱之就沮喪。

沮喪和懊惱交織在一起,讓他晚上都沒怎麼吃飯,秦母問他晚上要不要去溪邊走走,秦鬱之謊稱自己困了,縮到自己屋子裡搬了把椅子坐在窗邊等著。

離晚上還有好幾個小時,秦鬱之提前好幾個小時開始焦急。

等待就是這樣,等人還遙遙無期,情緒卻遙遙領先占據你心。

快到十點時秦鬱之又困了,使勁兒掐著自己手臂讓自己清醒,直到出現青紫色才放開。

這一招自殘式等人果然有用,過不了一會兒,闕安頭從窗戶裡鑽了進來。

秦鬱之驚喜起身,使勁抱住他頭狂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唔——唔唔——頭頭頭,頭卡住了,你先放開我!”

秦鬱之一驚,忙放開他:“對不起對不起!”

闕安喘了口氣,晃了晃尾巴,沒好氣甩了甩頭。

闕安到來給了秦鬱之一個大大驚喜,他開口道:“我們今天去哪兒玩啊,去看螢火蟲嗎,還是去看月亮?”

要讓闕安說去哪兒,他根本想不到什麼好地方。

呆了幾年地方,東南西北景色在他眼裡都被歸結為簡單幾個詞: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實在是重複得乏味,但是小麻煩無論對哪兒都很有興致,興致高漲得快溢出來。

唯一不一樣是,小麻煩比小時候黏人很多。

闕安看著黏在他背上秦鬱之想。

他毛被秦鬱之抓得很緊,手心出汗了也不肯稍微鬆一點。

闕安無奈:“我又不會跑。”

秦鬱之搖搖頭,堅持不放:“你又騙我。”

五年前鬆開手他就不見了,這次一定要抓得再緊一點。

說到騙,大尾巴狼闕安還是有點心虛,五年前崽子哭聲仿佛回蕩在他腦海裡。

為了補上這份心虛,他帶著小崽子轉透了這片森林。

星空每一個角度都看過,湖泊湍急和溪水潺潺都聽過。

秦鬱之看過名川大河,在暗夜中走過繁花滿地,也踏過荊棘絕境。

一人一狼馭風而行,漂泊棲息在這片雨林裡每一個角落。

*

這次旅行是秦母覺得最奇怪一次。

以前每次旅行,孩子都興致缺缺,這次孩子興致出奇高,但他白天呼呼大睡,睡到傍晚又早早回房裡睡覺,這份興致到底從哪兒來?

秦母搞不懂。

本來計劃在這兒就待個三四五天,結果秦鬱之搖著秦母手一拖再拖,硬生生拖了半個月。

待到天氣都轉涼了,秦母下了最後通牒:“鬱鬱,我們真得回去了。”

秦鬱之做足了可憐模樣:“我們再待幾天好不好?”

秦母輕輕但堅決搖頭:“明天我們必須得走了。”

秦鬱之懨懨。

那就是說今晚過後,就得永遠離開這裡了。

他和闕安約好去最後一個地方,是去看花海日出。

山頂花海日出很震撼,是來這兒旅遊必修景點,但海拔太高,空氣太稀薄,秦母不允許秦鬱之去。

秦鬱之想去。

花海到處都有,但這裡花海特彆之處在於海拔。

花像是長在了雲霧裡,若隱若現,早在三四點,遊客就像漲潮一樣漲了上來,拚命擠著那麼幾個位置。

就連興致缺缺闕安,也抬起眼皮金貴說了句:“那兒日出看起來還行。”

“不過晚上時候看不出,太暗了,得等太陽出來時候,那個太陽光照下來,好看得很,我們得早點去,三四點就去,在那兒守著,吹一晚上冷風,早點去,先去搶個位置,你多穿點衣服,彆被凍死了。”

秦鬱之乖乖穿上了毛衣,全副武裝帶上了帽子,圍上了圍巾,坐在小板凳上等著闕安到來。

他看過日出,也看過花海,但沒有看過花海日出。

連毛絨絨都說還不錯,那肯定超級超級漂亮。

秦鬱之坐在床沿上晃蕩雙腿,穿得太多讓他鼻尖冒出細小汗珠。

今晚過後就見不到毛絨絨了。

失落在秦鬱之心裡蔓延開。

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都和毛絨絨待在一起,可是毛絨絨屬於山林,也說過他不可能和自己回去。

好難受啊。

毛絨絨如果一直在這片山林裡,那自己可以每次旅遊都來這裡,每次都來找毛絨絨玩。

秦鬱之興奮了起來。

但毛絨絨以前住在廟周圍林子裡,這次跑到這兒來,肯定不會是隻固定住在一個地方。

秦鬱之又低落垂下頭。

那,等毛絨絨來了之後,自己問問毛絨絨吧。

得問清他是不是常住在這兒,如果不是,要去哪兒找他,還得約好下一次見麵時間地點……

秦鬱之忐忑掰算著手指最後一麵要問闕安問題,緊張等著闕安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滴答往前走,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他們約好時間。

秦鬱之跳下床,從床下拖出一個大箱子。

這裡麵裝是他最喜歡玩具和零食,滿滿裝了一大箱子。

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個很重要物件。

秦鬱之從自己脖子上取下吊墜。

這個玉墜從小就跟著他,玉表麵因為戴得久了被磨得溫潤圓滑,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他緩緩把玉墜小心放進箱子裡。

這個也一起送給毛絨絨吧。

他揚起嘴角,緩緩合上蓋子。

還有五十六分鐘。

秦鬱之抱著箱子,坐在凳子上,裡麵裝著給毛絨絨禮物,像往常一樣,等著闕安到來。

坐得久了他覺得有些鼻塞。誤以為是感冒受凍,他裹緊了衣服,吸了吸鼻子沒管。

緊接著鼻塞越來越嚴重,他被迫隻能張開嘴獲取瀕臨空氣。

好難受。

急促呼吸和吞咽讓他大腦暈眩,心臟缺氧。整個人仿佛被抽空。

好痛……

他撐開雙眼。

不行,還有半小時,他得撐著等毛絨絨過來。

胸口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厲害,幾乎要暈厥過去。

“啪嗒——”

箱子跌落到地上,零食和玩具淩亂散落一地,玉佩跌落到角落。

秦鬱之在地上打著滾,意識逐漸模糊,下意識痛苦發出□□。

月光綽綽約約射進房間,眼前出現無數個重影,刺眼又暈眩。

“疼……”

呢喃中,他意識逐漸渙散,緩緩合上了沉重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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