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晏時今在原地頓了片刻,須臾,脫下了剛穿好的外套,然後重新坐在了沙發上。見此,七號總算結束了屬於機器貓的碎碎念,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歲月靜好。
晏時今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看到了剛才的未接電話,上麵的備注是趙光明。
“趙光明,祁岸的室友哦。”七號眼尖瞄了一眼,“對了,柚柚已經把祁岸拉黑了,所以,剛才的電話不會是祁岸打來的吧?”
晏時今沒有回答它,隻是耳邊似乎響起了方才那一個“旬”,那句未完全叫出來的稱呼。
“祁岸難道是來求複合的?!”七號眯著貓眼,不爽的道,“哼,不過他這次肯定失算了。柚柚已經不是過去的柚柚了,她絕對不會再吃回頭草的!”
不吃回頭草?
她……那麼喜歡祁岸,真的不會回頭嗎?
晏時今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床上沉睡的旬柚,聽見了她均勻淺淡的呼吸聲,看著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沒有附和七號的話。
電話又響了起來。
晏時今再次按了掛斷,沉思了片刻,調成了靜音。
包廂裡再也沒了其他雜音。
晏時今打開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點進了一個備注“李媽媽”的微信號,然後把微信裡所有的錢都轉了過去。
一共三萬塊,裡麵有兩萬是旬柚不久前給他的。
李媽媽:【小時,這幾個月你不用給院裡打錢了。你之前打回來的錢,已經夠院裡用很久了。而且院裡還有一些資金,這兩年都不用擔心的。你看,這段時間孩子們都胖了一圈呢[圖片][圖片]】
李媽媽正是晏時今曾待過的陽光孤兒院的院長李月萍,也是李媽媽當年把晏時今撿回來的。
陽光孤兒院並不是政府建的,而是李月萍和丈夫一起自費創辦的。後來丈夫去世後,就是李月萍一個人撐起了孤兒院。
孤兒院裡偶爾也會接到一些資助捐贈,隻是陽光孤兒院太小了,而且太偏僻,得到的捐贈有限。
晏時今不是第一個從陽光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和他一樣的孩子不少,大家工作之後基本也會回饋孤兒院。
隻是孤兒院本身資源有限,那裡的孩子們能學出來的有限,因此,能找到的工作也不多。
孩子們都不容易,李月萍想自己看大的孩子們都過得好,而不是壓著重擔。所以,她並不是每次都會收下孩子們的回饋。
隻是晏時今比較特殊。
陽光孤兒院裡有被人收養的孩子,可卻隻有晏時今一個找到了親生父母,更何況是晏家那樣的有錢人家。
晏家也捐贈了一筆錢給孤兒院。
這錢,李月萍並沒有拒絕。她隱約感覺到晏家是想讓晏時今和孤兒院扯開關係,所以,這才接受了那筆捐贈。
她本以為晏時今再不會回孤兒院了,卻不想沒多久,晏時今便給她轉了錢。每次的數額有大有小,李月萍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她之前也查過晏家的事情,知道如今晏家的女主人是晏時今的親生母親,且隻有她一個孩子。
這也是李月萍放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如今瞧著,事情怕是有不對勁。
如果是晏家那邊想給孤兒院捐款,應該會像當年一樣,直接打一筆不少的錢過來。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由晏時今有多有少一筆一筆的來,毫無規律。
李月萍擔心是晏時今與家裡鬨了矛盾,所以便不想晏時今再給孤兒院打錢。反正她現在還能動,還能工作賺錢,孤兒院總能撐下去的。
等到她乾不動的時候,她也會努力給院裡的孩子們找好歸宿的。
因此,李月萍沒有收下這三萬塊。
晏時今:【您收下吧,這不是我捐的。】
李媽媽:【那是誰?】
晏時今看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才編輯道:【旬柚,您記這個名字吧。】
李媽媽:【旬柚,是個女孩的名字,真好聽。小時,是你的朋友嗎?】
陽光孤兒院裡,李月萍臉上不僅露出了一抹笑意,愁苦的眉目都舒展了不少。一旁玩耍的孩子們看到,一窩蜂都奔了過來,圍著她道:“院長,您在笑什麼啊?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
“對對對,院長,您快給我們講講!”
“我們也要聽!”
“是你們小時哥哥交了新朋友。”李月萍摸了摸小孩兒們的頭,笑著道,“確實是一件大好事呢!”
“小時哥哥交朋友了?”
“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是女朋友嗎?”
小孩兒們人小鬼大的七嘴八舌的問道。
“這個……就要問你們小時哥哥了。”
薈萃樓包廂裡,晏時今看著“朋友”兩個字微微怔了怔。恰時,床上傳來了一陣響動,晏時今抬頭看去,見旬柚翻了個身,並踢開了身上的被子,露出了光裸的胳膊和腿。
他頓了片刻,終是站起身走過去,給她拉上了被子。
“熱……”
旬柚皺起了小眉頭,想要故技重施,再把被子踢開。隻是這一次,被人阻止了。
晏時今坐了下來,恰好按住了被角。
床上,旬柚不滿的嘟起了嘴,隻是到底沒再亂動了。
見她不動了,晏時今才移開視線,重新垂頭看著微信。半晌,他才回複了一句——
【是同學。】
*
電話再次被掛斷了。
再後來,哪怕響了很久,也依然沒有人接。
公寓裡,祁岸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著冰涼的寒意。他沒有選擇坐下,而是如一尊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他在這裡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陽落山,久到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天黑了。
黑暗充滿了這間公寓,淹沒了客廳中的青年。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電話鈴聲驀然響了起來。祁岸甚至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便直接按下了接聽。
“祁岸哥,已經晚上了,你還來上課嗎?”
是薑雲可。
祁岸眸色一瞬間黯淡了下來。
那頭薑雲可沒有聽到他的回答,頓了頓,繼續問道:“你見到旬柚了嗎?你們……怎麼樣了?”
“沒有,”黑暗空蕪的客廳裡響起了祁岸略微沙啞的聲音,“她沒有回來,小可,我找不到她。”
最後一句話,似乎帶著失落,以及……無措。
他在這棟公寓裡待了好幾個小時,他打了她那麼多電話,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想要去找她,可在那一瞬間,祁岸卻忽然發現一件事——
他不知道去哪裡找旬柚。
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也不知道該去找誰詢問。
除了這棟公寓,除了她的電話,他對她的一切似乎都一無所知。當她不在學校,不在公寓,不接電話時,他竟然連她去哪裡了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找不到她……”
他看著窗外慢慢亮起來的燈光,望著那繁華喧囂的城市,有那麼一瞬間,心底深處似乎生起了一絲不安。
旬柚到底在哪裡?
她現在還和晏時今在一起嗎?
他們在一起,又在……乾什麼?
“祁岸哥,你不要著急,旬柚不會有事的。她可能、可能隻是還在生你的氣。”那頭,薑雲可沉默了須臾,“你先回來吧,你今晚不是還和導師約好了嗎?”
是啊,他還和導師約好了,他還有課。
祁岸緩慢回過神來。
“你說得對,她隻是還在生氣。”他抿了抿唇,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停留了一會兒,猛然轉身,終於離開了公寓,大步朝學校走去。
等她氣消了,她就會回來的。
她喜歡的是他。
不是晏時今。
祁岸沉默的走出了小區,走到了學校,正這時,他自己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一個陌生電話,祁岸一怔,按了接聽。
“您好,請問您是祁岸先生?我是東風快遞的,您有一個同城快遞,需要您親自簽收。”
“快遞?”祁岸一愣,他不是個喜歡網購的人,根本沒有在網上買東西。
“是的,是一名叫旬柚的女士寄給您的……”
旬柚兩個字讓祁岸心口一顫,是她寄給他的?對了,旬柚偶爾會在網上買東西,也曾用這種方式送過他禮物。
“你在哪裡?”祁岸立時打斷了快遞員的話,“我來找你。”
“我到校門口了。”
祁岸轉頭,便看到了一個身穿東風快遞工作服的年輕快遞員,他快步走了過去,沉聲道,“我是祁岸。”
“祁岸先生您好,這是您的快遞,請簽收。”祁岸簽下自己名字後,快遞員立刻把快遞遞給了他,這才轉身騎車走了。
祁岸甚至都忘記拿回宿舍,而是在校門口便快速拆開了包裝,裡麵卻露出了一個熟悉的小盒子。
他怔了一瞬。
打開後,看到了一條非常熟悉的水晶項鏈。
祁岸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他送給旬柚的生日禮物。
可現在,她還給了他。
她甚至不是當麵還給他,明明他們離得這麼近,她卻選擇了更加複雜的方式,讓彆人送了過來,耗費了那麼多無用的時間。
祁岸猛然間想到了旬柚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分手,她還說會把項鏈還給他……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忽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近似疼痛。
她不喜歡了這條項鏈了嗎?
為什麼要還給他?
俊美的青年握緊了項鏈,怔怔的愣在了原地。路燈下,他的身體僵硬的像是一尊冰冷又蒼白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