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薑雲可怔立在原地。

她看著摸著眼淚的母親,又看著臉色蒼白麻木的丈夫,一瞬間便明白了所有的事——祁岸知道了,知道她沒有懷孕的事情。

她沒有想到祁岸現在會回來,以她對他的了解,此刻,他應該在公司才對。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既然進了公司,自然會好好工作。除非有急事,否則,他肯定不會請假翹班。

所以她才很放心,也不擔心自己的計劃會失敗。可現在,祁岸回來了。

想到不久前祁岸打來的電話,薑雲可的臉色也瞬間白了下去,她臉上掛著的笑意也在這一刹那全部消失。

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都不用說透,隻一眼,便都清楚了事情始末。

祁岸,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隻定定看著她,不發一言的丈夫,薑雲可終於有一些慌亂,她忙朝祁岸走了過去,出口就想解釋。

媽,我想與她單獨談一下。隻是沒等她說完,祁岸便偏頭對一旁擔憂的看著他們欲言又止的雲麗蓉道,可以請您回避一下嗎?

雲麗蓉心裡很擔憂,畢竟這件事不是小事,她擔心夫妻兩個會吵起來。可這件事錯在她的女兒,她就算有心想勸,卻也沒有臉再開口。

她張了張嘴,終究隻是低低應了一聲∶好。

如果是小事,她插手也沒什麼,但是現在……雲麗蓉也沒臉再待在這裡了。她不敢看祁岸,應了-聲後,便出了門,把空間留給了薑雲可和祁岸兩人。

屋裡再也沒有了其他人。

為什麼?祁岸看上去很平靜,就連聲音也和平常差不多,但正因為如此,薑雲可心裡才更慌。

她更希望祁岸可以發火,而不是如現在這樣平靜的問她為什麼。

我……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想岔了。薑雲可紅著眼,眼淚流了下來,祁岸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鬼迷心竅,我真的很害怕,也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你罵我吧,我騙了你,我錯了。

她哭得很厲害,晶瑩的淚珠像是流不完似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襯著她蒼白的臉色更加可憐。一雙眼睛滿是惶恐,祈求的看著他,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

與曾經仿佛沒有什麼不同。

他們一起長大,感情非比尋常。祁岸不是個很細心的人,他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被學習填滿了,隻有很小一部分能分在其他事情上,而其中薑雲可占了最大的一部分。

在兩人沒在一起時,祁岸便受不住她的眼淚。

後來,又因為一些原因,更加見不得她哭。他曾經也暗下決心要保護她,珍重她,再也不讓她哭。

看到她的眼淚,他心疼又愧疚。

可現在,祁岸卻忽然覺得很陌生,乃至..無比諷刺。

薑雲可,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祁岸以為自己會很憤怒,可沒有,他隻是覺得茫然和可笑,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

沒等薑雲可回答,他自顧自回道∶你不相信我會為了這個家付出什麼對嗎?因為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毫無責任心的人,我不配做一個丈夫,也不配做一個父親。

聞言,薑雲可心頭跳了跳,有些慌張的道∶不是的,我沒有這樣想!我說了,我隻是害怕....

你害怕什麼?祁岸直接問道。

薑雲可立時卡住,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祁岸話少,但不代表他最笨。薑雲可一直知道,有些時候祁岸是一個很犀利的人。

隻是這份鋒利,從來沒有對準她,所以她隻為他驕傲。

而如今,當她獨自麵對這份鋒利時,才猛然發現,有多麼的難受。

不等她想好理由,祁岸忽然笑了一聲,帶著自嘲∶我們認識了二十多年,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我們已經足夠了解彼此。可原來,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小可,他喚了一聲她的小名,隻是再不複曾經的溫柔,隻有悲涼,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所以,彆哭了。祁岸猛然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卻已經偏開了頭,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所以,你現在是怨我了對嗎?薑雲可忽地大聲道,怨我騙了你,毀了你的夢想,讓你做不成你的科學家了是嗎?!

祁岸沒有回答,隻是視線依舊沒有轉過來。

他們明明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此刻,卻像是成了比陌生人還不如的仇人。爭鋒相對,惡語相向,直擊對方的軟肋。

你問我為什麼?我如果不假裝懷孕,不騙你,那你會為了我們這個家改變嗎?薑雲可冷笑,不,你不會的!如果你會,你就不會讓我等那麼久!對,我是騙了你,可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祁岸,我一直在為我們這個家努力,你又做了什麼?薑雲可咬著唇道,你心裡隻有你的工作,隻有你的夢想,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會想到。這個家,於你而言,怕是比旅館還不如吧?

我騙了你,我撒了謊,我錯了,我認!但你呢,你以為你就沒有錯嗎?薑雲可任由眼淚流下來,一字一頓的道,但凡你為我們這個家多考慮一分,我為什麼還會做這些?

祁岸還是沒有說話,他隻是再次閉了閉眼,眉心緊緊擰起,滿臉疲憊。

可薑雲可現在就看不得他這樣,越看便越覺得生氣,越覺得委屈,她咬著牙道∶你現在是要和我冷戰嗎?你覺得是我在咄咄逼人對嗎?我是在逼迫你選擇的惡人是嗎?!祁岸,你說話!

你想要我說什麼?祁岸終於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她,我能說什麼?

你這是什麼態度?

祁岸並不想冷戰,也不想冷暴力,他隻是覺得很累,一種從內而外生起的累。除此之外,他還覺得迷茫,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麼?

曾經的美好已經漸行漸遠,變得越來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猙獰和扭曲。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又到底是誰錯了?祁岸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問題,回望從前,他的人生偶有小小的挫折,但總體來說是一帆風順的

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學習與事業上。

可現在,那一切似乎都離他遠去了。他也在思考,他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憤怒嗎?

應該是有的。但比憤怒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緒,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想要逃離這裡,逃離這個他曾經寄予了無數期待的家,也逃離……那個曾與他情投意合的人。

屋子裡陡然安靜了下來,靜得仿佛隻能聽見他們的呼吸聲。

薑雲可發泄完過後,強壓下去的心慌卻更重了。她看著站在麵前的丈夫,終於還是走到了他身邊,她拉著他的手,軟下語氣道∶對不起,我剛才有點失控,我不是故意說那些的。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祁岸哥,你說說話好不好?你彆這樣,我害怕。

祁岸沒有動,隻是垂首看著她。

薑雲可頓了頓,忽地伸手抱住了他,貼在他的胸膛上,柔聲道∶再也沒有下次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寶寶……也會很快就來的,祁岸,未來我們一起努力吧,我們的家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她是想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的,吵架不是她所願,她也隻是一時氣急。薑雲可這樣想著,越發貼緊了丈夫,聲音比剛才還要柔,仿佛回到了他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

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因為這點事就吵架好不好?眼淚再次流了出來,打濕了祁岸胸前的衣裳,薑雲可輕輕道,祁岸,你知道的,我隻是太愛你了,太怕失去你了。

是啊,她對他的愛,在那本日記裡記載的清清楚楚。那些低落失意的歲月裡,她看著他與彆的女生在一起,獨自忍受著難過和痛苦。

他該知道的,知道她有多麼愛他,多麼在意他,也該知道她不是故意騙他的。

祁岸哥,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她抱著他,與曾經無數次一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們把這件事忘了好不好?你想要寶寶對吧,沒事的,我們很快就會有寶寶的……你如果想要回研究院,那你就回去,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阻攔你了。

薑雲可抬起頭,紅著眼道,你彆不理我,也彆不要我…….

可發生過的事情真的能忘掉嗎?

祁岸不知道,他看著臉色蒼白、滿眼悲傷惶恐的妻子,心頭像是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他張了張嘴,如曾經無數次一樣,應了一聲∶.…好。

這場衝突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一切恢複了平靜。雖然薑雲可說一切都隨他,她不會再乾涉他的事業,但祁岸沒有再回研究院。

他已經放棄了那裡,又怎麼可能還回去?研究院也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況且…

漆黑的夜裡,祁岸睜著眼睛,轉頭看向了身旁熟睡的妻子,沒有了睡意。

日子依舊再朝前過。因為祁岸的工資比以前高,他們的日子確實要寬裕了許多,隻是家裡的氛圍卻有些奇怪。

其實現在這份工作不比研究院的工作輕鬆,尤其是祁岸他們的工作,待遇高,意味著工作強度也大,他們加班的時間不少。

祁岸又剛去公司,自然不可能隨意請假,所以算起來,他在公司待的時間不比曾經在研究院少。一切變了,又仿佛沒變。

遇到加班,祁岸會給薑雲可打電話說明情況。比如今天,這是祁岸入職的第二個月,也是他第N次加班。

今天你和媽先吃,我這邊還走不了,回來的會比較晚,你們不用等我了。那頭,他的妻子聞言,便溫柔的道∶沒事的,我理解。你好好忙,注意身體。

…嗯。祁岸應了一聲,這周末是媽的生日,我會儘量早點回來的。

沒關係,就一個小生日而已。媽也理解你的,工作更重要,等你忙完了,有空再補上就好。他的妻子比剛才更加體貼溫柔,你就彆操心這些事了,媽不會在意的。

不在意嗎?

那為什麼之前又會在意?

掛了電話,祁岸怔愣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對麵的鏡子裡看去——那裡,映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與曾經在研究所沒什麼不一樣,因為高強度工作,熬夜加班,臉色蒼白沒多少血色,唇色很淡,眼下青黑濃重。

可既然是一樣的,為什麼她前後的態度又會不同?

將近三十年,祁岸聽過無數人誇他聰明,誇他是天才。他曾經也為此感到驕傲,現在卻忽然想,如果….他笨一些是不是更好?

如果他笨一些,他就不會知道為什麼。

祁岸,你怎麼了?趙光明也進了茶水間,看到祁岸微微皺眉,你臉色不怎麼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

師兄,你今晚有空嗎?開完會後,我請你喝酒吧。

啊?趙光明愣了一下,才回道,……好。那我們下班一起去喝酒,我和你嫂子說一聲。

趙光明沒多問,拍了拍祁岸的肩膀,乾脆的應了下來,你也和薑師妹說一聲,免得她擔心你

祁岸看了他一眼,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隻是等趙光明走後,他並沒有給薑雲可說這事。也沒什麼好說的,想來,哪怕他今晚不回去,他的妻子也不會問他的,自然也不會擔心。

因為在她的心裡,他應該在忙著工作。為了工作,犧牲一點休息時間也沒什麼。

而事實如他所想。

這一晚,祁岸和趙光明一直喝到了淩晨,才各自回家。等到祁岸到家時,已經淩晨一點過了。

屋子裡黑漆漆的,很安靜。雲麗蓉和薑雲可都已經睡了。

祁岸沒有開燈,搖搖晃晃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酒精腐蝕了他的理智,也如他所願讓他得到了暫時的安寧。

隻是人的適應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他也很快就適應了醉酒的狀態,那些他想要逃避的東西自然就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

他沒在客廳坐多久,不過十分鐘,就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進了小書房。

這套房子不大,本來是兩室一廳的格局。不久前,他的妻子為了他能夠安心工作,特意給他隔了間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