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來,他倒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在梧桐樹下遇到了一個白衣人。
這件事過去了這麼多年,物是人非,他現在也有了伴侶。按理說當時的少年心事封存起來便好,不必再拿出來品味。可不知怎麼,修丞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所以他迫切地想找到那根木簽,憑借那根木簽找回朦朦朧朧的記憶。
修母是知道自己兒子恐怖的記憶能力的,聽兒子這麼篤定,內心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混了,修丞求學業簽,沒準是十七歲那年的事,她記成了十八歲。
“這個……”修母驚疑不定:“難道是我記錯了?但是我實在不記得幫你收過姻緣簽,小翎的姻緣簽我這裡倒有一支。”
修丞豁然起身,從衣櫃裡翻出他盛放小物件的一隻紅漆小木頭箱子,掏出鑰匙打開,認認真真翻了十分鐘,頹然坐在床上:“沒有。”
“是不是帶到荀家了?”修母猜測。
修丞臉色微微發白,不置可否。
修母說:“找不到就彆找了,那種東西信不得,沒什麼用,丟了就丟了吧。”
確實沒什麼用,而且神示上的預言似乎也沒成真。修丞沉思片刻,歎了口氣。
“你中午沒吃多少東西。”比起姻緣簽,修母更關心兒子的健康:“現在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自打有孕以來,修丞的飲食就特彆不規律,飯點飽,過了飯點就餓,跟彆人不在一個頻道。荀家專門請了兩個阿姨專門伺候他的夥食,無論什麼時候餓了,隨叫隨到,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
“想吃餛飩。”修丞說:“最好在湯裡麵放點芝麻醬。”
修母應了,讓兒子不要胡思亂想,自己下樓煮餛飩。
她剛煮好,還沒盛在碗裡,廚房門“叮”一聲被打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修母憑感覺知道那是個Omega,還以為是修丞,便說道:“馬上就好,你現在口味是不是變了?以前不吃蔥花,現在要不要放點蔥花提味?”
“我口味沒變啊。”清亮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緊接著兩隻胳膊親親熱熱摟上她的腰,來人笑道:“媽,你真是個蕙質蘭心,英明神武的好媽媽,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餛飩啊。”
修母正在舀餛飩的湯匙一頓。
“這一碗是給你哥哥煮的,你想吃的話我再給你煮一碗。”
“哦……”修翎似是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生龍活虎起來:“我給我哥端過去吧。”
修母拍了拍他伸到碗沿的爪子,輕斥道:“燙,你細皮嫩肉的,端不了。讓機器人過來端。”
修翎隻好叫來在客廳裡靜靜立著當背景的管家機器人,並眼睜睜看著它把那碗誘人的餛飩端走,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修母廚藝好,包的餛飩更是一絕。皮薄,餡嫩,也不知她放了什麼調料,咬一口,唇齒留香。修母經常包一袋放在保鮮櫃裡,隨吃隨煮。
“我想喝口湯。”修翎盯著剩下的小半鍋湯,舔舔嘴唇。
修母失笑:“怎麼跟個餓鬼似的?中午沒吃飽麼?”
“吃飽了,但還是想吃餛飩。”修翎理直氣壯:“回家不吃一碗餛飩,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
修母給他盛了碗湯,放在料理台上:“熱,一會再喝。”
修翎便像小孩子一樣,彎下腰,鼓著腮幫子使勁朝碗裡吹風,好像這麼吹一下,湯就能馬上涼掉似的。
修母又在鍋裡加了些水,蓋上鍋蓋,等水燒開。
“剛才睡得好嗎?”
修翎專注吹氣,嘴上不得閒,就點了點頭。
修母不自覺想到他那句軟軟綿綿的“我要抱抱”,縱然是婚齡幾十年的過來人了,也不由紅了紅臉,咳嗽一聲:“時差倒過來了?”
“嗯。”
修母:“……酒醒了?”
才睡了一個多小時,酒應該醒不了。修母轉頭看了一眼兒子,見他動作幼稚,神態透著幾分呆滯,顯然還是醉著。
“吃完餛飩再回去接著睡。”修母下了命令,一個Omega這樣醉醺醺的,太不像話。
“嗯。”
修翎搬了個小板凳,乖乖巧巧坐在上麵,捧著一隻小湯碗,小口小口嘬著裡麵的湯汁。
就跟小時候一樣。
修母的心霎時軟了,什麼重話都說不出。她打開保鮮櫃取出餛飩,就聽坐在小板凳上的兒子道:“媽,你多煮一些,過會兒顧隱種完菜,也該餓了。”
修母:“……”
這是修翎第幾次胳膊肘朝外拐了?
老人家心理不平衡了,她煙熏火燎地煮餛飩,兒子都不說句辛苦,反而什麼好事都念著那隻野獸,這……成何體統?
“你呀。”修母用力點了點兒子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一個Omega,怎麼這麼不矜持?”
修翎轉動著遲鈍的腦瓜,眨眨眼。
“整天顧隱長,顧隱短,三句話離不開顧隱。”
母親的話就像耳邊風,修翎不怎麼認真地聽著——就算他想認真,此刻也集中不了精力。忽然模模糊糊地想:“顧隱短?顧隱可一點都不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