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聽見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霓君,霓君。
這聲音在她的上方傳來,她的思緒被定住,隨後黑夜徹底被一道光照亮,她抬手遮了遮眼睛。
再睜開眼時,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沈霓君看了眼四周,房間的燈開著,她的肩膀被人握著,她順著手臂看過去才發現,那人是周漸。
她正被周漸摟在懷裡,甚至可以看到他肩膀處的衣料上有一個淺淺的牙印,旁邊也被什麼打濕,在肩頭暈開。
在看到周漸的那一刻,不知積壓多久的情緒仿佛在這一瞬間全部湧出,她渾身發顫,氣息微弱:“……周漸。”
“我在這。”
她靠在周漸的懷裡,眼淚不受控製般開始往下掉,哭聲也變得沙啞無力,他不停地搖頭,像是在逃避。
周漸以為她是做了噩夢被嚇到,手輕輕放在她的後腦撫了撫,一遍又一遍地安撫她。
哭過一會之後,沈霓君的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她低著頭,眼神有些放空,一直靠著周漸不說話。
周漸低垂著頭,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嗓音沉了又沉:“霓君,我在這。”
“彆怕。”
沈霓君回想起夢裡的一幕幕,是那個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從那個看不見前路的黑夜。
徹底,將她拉回了有光的地方。
沈霓君忍了忍哭腔,搖著頭,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周漸那夢裡的內容,那個夢真實到,仿佛就是她經曆過一般。
可她卻將這記憶丟在了某個角落,若不是今天裴異的話,她絕不會想起這件事。
而至今日,她才猛然想起。
想起再那個看不見光的黑夜裡,她拿著匕首,刺向了一個無辜的人,甚至將他丟在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她自己將這一切逐漸淡忘,隨著時間的流逝,逃避了自己所做過的錯事。
她的眼睛被一切鮮紅色的血跡充斥,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在一切都在腦海浮現之後,她才覺得自己不正常。
也才覺得,原來她是個壞人。
周漸一直沉默著,手掌輕撫著沈霓君的後背,這個時候他能做的,就是讓她逐漸安心。
極度安靜的房間內,兩人交替的呼吸聲,又伴著女人輕微的抽泣聲。
沈霓君吸了吸鼻子,控製著自己的聲音,語速慢慢吞吞:“我做了個夢。”
“是今天裴異說的那件事嗎?”周漸說,“抱歉,我不該讓你聽到的。”
“跟你沒關係。”沈霓君再往他懷裡靠了靠,伸手去摟住他的腰,“是我的問題。”
是我做錯了事情。
是我活該,才做了這樣的夢。
在這個時候,沈霓君內心無比糾結,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和周漸講這件事。
她知道,那不是夢。
她真真切切地可以感受到,有人死在了她的麵前。
並且,是她親手,殺死了那個人。
周漸幫他擦乾淨眼角的淚,低聲道:“霓君,彆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沈霓君抿了抿唇,抬眸盯著周漸的眼:“可如果是我做錯了呢,如果是我做了罪大惡極的事,你也會站在我這邊嗎?”
“那不行。”周漸以為她在說笑,語氣也是漫不經心,“我媳婦怎麼可能犯錯,犯了錯不還有我?”
周漸又道:“你呀,年紀不大,總把自己整得像個小老太婆,一副看儘世態炎涼的模樣,你老公我這麼年輕,怎麼娶個媳婦這麼多愁善感的?”
他又捏了捏她的臉:“做個夢嚇成這樣,有我在你怕什麼,天塌下來也有我幫你擋著,你隻要負責睡個安穩覺就行了。”
知道她以前過得苦,才想著能讓她放下過去重新生活,讓她覺得以後的日子不那麼難。
周漸想逗她笑,故意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慢悠悠地說:“我呢,就求你給我轉個正,你覺得這條件行不,沈大小姐?”
聽了這話,沈霓君笑不出來,隻是一直盯著周漸看,看得周漸一愣,半天也沒說什麼話。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沈霓君捧著周漸的臉,慢慢湊近去吻了吻他的唇角,伴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對不起。”
周漸不懂她的意思,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吻所誘惑,想要去回應她時,卻被她躲開。
沈霓君麵色陰沉,聲音低得就像不是她發出的那般,這話在極靜的房間響起時,周漸覺得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我殺人了。”
周漸的動作停止,笑徹底僵在了臉上,勉強扯著嘴角:“你在胡說什麼?”
“我拿著刀,殺了人。”沈霓君眼淚止不住,積在眼眶內打轉,“我把刀丟到那條河內,連人一塊丟了進去。”
說著,沈霓君的情緒幾近崩潰,聲音聽著越發的艱難,啞啞的:“我是不是,該自首?”
周漸抱她在懷裡,手掌繼續輕輕拍著她的頭:“你隻是被嚇到了,不需要自首,知道嗎?”
“可我真的記起來了,那麼真實,他就死在了我的麵前。”
她親眼看見那人倒在了她的麵前,眼睛空洞,直直地盯著她看,那人的表情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那種絕望,她想,這輩子也忘不掉。
“霓君,你冷靜一點。”周漸輕撫她,“你是沒辦法把一個男人殺死,再把他丟進河裡,何況警方並沒有查到任何證據指向你是凶手,你想起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記憶是會騙人的。”
“聽我的話,你隻是被嚇到了而已,隻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