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深冷地盯著他。
小畜生,她豈會讓他活著回來報仇?
這案子原本就不複雜,而今又有苗光華的證詞,進展得非常順利。
僅僅不到一個時辰,案子就當場下了判詞。
苗少衝偷盜打母,且還造事逃逸,性質惡劣,判挺杖四十,三年流徒。
李氏要求和離拿回陪嫁,以及拿回女兒苗少蘭的撫養權,苗光華的和離書當場解除婚姻,他的悔過書也聲明將苗少蘭的撫養權轉交給她。
至於陪嫁,這是娘家給李氏的體己,理所當然全部帶回。
而苗光華縱子的責任,因其身亡,不予追究。
李氏允了。
判詞宣讀後,圍觀的百姓拍掌叫好。
苗少衝在那些謾罵聲中被挺杖四十。
少年人哪裡受過這種苦頭,叫苦不迭。
他越是嚎叫得凶,眾人就笑得越恣意,無不叫嚷打
得好,逆子就該打死!
苗家二老被堵在外頭,聽到孫子的哭嚎聲,心痛不已。
現在苗光華的遺體還停放在家裡的,無暇顧及,兩位老人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創傷,一夕間蒼老不少。
待苗少衝的挺杖執行完畢,就被差役拖到了獄中,圍觀的人們陸續散開。
李氏由孫婆子攙扶著離去。
外頭豔陽高照,人們紛紛祝她擺脫那一家子極品,重獲新生。
李氏心裡頭痛快至極,麵上卻未表露出來。
遠處的苗家二老得知她出來了,家奴拚命掀開人群。
苗老夫人高聲大罵李氏是掃把星毒婦,逼死她兒子,迫害孫子入獄,惡毒至極。
李氏聽到她的叫罵,孫婆子怕她受影響,忙道:“娘子莫要上心。()”
李氏沒有說話,隻望著遠處朝自己擠過來的苗家二老。
麵對前婆婆,罵戰肯定是少不了的,她絕不會退縮。
結果苗家二老在半道兒上就被周邊的百姓們堵截了。
一婦人高聲大罵道:兩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苗光華上吊自儘,還不是被你們逼死的!▽()_[(()”
“對對對!若非你們溺愛苗少衝護短,何至於造下今天的孽來!”
“該!苗家這樣的狗東西,就該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人家頂好的一媳婦兒,嫁進你們苗家來,把老小好吃好喝供養著,你們倒好,吃人不吐骨頭,反倒縱孫打母,且還是官宦之家,我呸!什麼狗屁官!”
“苗少衝那孽種就該殺!你們苗家就該絕了子孫,省得去禍害他人!”
各種惡毒言語鋪天蓋地潑向苗家二老,毫不留情鞭打他們的體麵。
苗老夫人本就有中風的毛病,一連遭遇喪子和孫子入大獄的打擊,而今又被百姓圍觀辱罵,頓時血壓飆升,天旋地轉,隻覺眼前一黑,被活活氣暈厥過去。
苗府家奴慌了神兒,連忙把她抬出去請大夫救治。
百姓不放過他們,追著罵街。
李氏原本已經做好了戰鬥姿態,結果圍觀的群眾太熱情了,簡直是她的嘴替,直接讓苗家熄了火。
心裡頭舒坦了。
苗老夫人回去後情況糟糕透頂,因為中風又犯了,口眼歪斜,不能言語。
整個苗家隻有苗老太爺一人支撐。
兒子的遺體還停放著,沒有下葬。
孫子挨了挺杖入了大獄,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下去。
妻子中風,大夫說情況很不樂觀,叫他做好心理準備。
幾l乎一夜間,這個家徹底敗亡了。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李家的家奴前來清理李氏的陪嫁,幾l乎把家當都搬空了。
苗老太爺罵罵咧咧。
他年事已高,晚年遭受這般境遇,已是強弩之末,唯一支撐他的是孫子苗少衝。
那畜生李氏自然是容不下的。
俗話說斬草不除根,春
() 風吹又生。
倘若讓他流徒活著回來,必成隱患,故而李氏親自走了一趟京兆府。
她使了不少錢銀給牢裡的獄卒們吃酒。
說苗光華以死謝罪,苗少衝好歹是他的獨苗,望獄卒們多加關照著些。
待她離去後,得了好處的獄卒王老三發牢騷道:“真是婦人之仁,被苗家欺負得這般慘,還惦念著舊情呢。”
一旁比他年長的牢頭不客氣敲他的腦門,“蠢豬!你再仔細想想。”
王老三:“???”
牢頭:“那小畜生,在公堂上就叫囂著要殺母,李氏好心好意關照他,等著他流徒回來敘家常不成?”
王老三:“……”
這才後知後覺悟出名堂來。
現在苗少衝挨了挺杖,先前拒捕又挨了打,縱使他年輕骨頭硬,也經不起這般磋磨。
有了獄卒們的特殊“關照”,結果可想而知。
畢竟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若是挺杖受不住死在了獄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不,沒過兩日就因傷發起了高熱。
而苗家老太爺剛把苗光華下葬,緊接著翌日傍晚苗老夫人就斷了氣。
接連操持兩場葬禮,令苗老太爺備受打擊。
家奴勸他振作,為了牢裡的苗少衝,怎麼都得撐下去。
孫子挨了挺杖,苗老太爺怕他扛不下去,差人使錢銀探情形。
得知他高熱生病,花了不少錢通融。
獄卒們兩頭吃,李氏的錢收,苗家的錢照樣收。
如今案子雖然了結,但彈劾苗光華的奏折依然還在。
現在苗光華已經身亡,周瑾行召集政事堂的宰相們,問他們道:“諸位愛卿對苗光華一案有何感想啊?”
在場的五人皆沉默。
周瑾行看向溫宗榮,問:“溫愛卿,你來說說。”
溫宗榮心裡頭不由得腹誹,他都已經很低調了,這件事壓根就沒有摻和進來,問他做什麼?
溫宗榮乾咳一聲,說道:“老臣以為,苗光華私德有虧,這才釀出今日的大禍,激起民憤,以至於家破人亡。”
中書令鐘林捋胡子道:“縱子打母,有違人倫孝道,虧得苗光華還是讀書人,不配為官。”
周瑾行點頭,問道:“那民間百姓傳的官官相護,又是怎麼回事?”
眾人:“……”
媽的,這是要搞事的節奏?!
在幾l人緊繃著神經時,周瑾行淡淡道:“這麼一件小案子,足足拖延了近一個月才庭審,若非激起了民憤,是不是還得繼續拖延下去?”
人們集體噤聲,內心不由得腹誹。
這是京兆府乾的,關他們屁事!
看著五位宰相閣老們臉上五花八門的表情,有那麼一瞬,周瑾行特彆期待溫淑妃能在邊上。
至於想乾什麼,不言而喻。
苗光華一案帶來的社會影響給了周瑾行啟發。
為官者,當該品行端正,清正嚴明。
官員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公家。
倘若官員私德有虧,叫人詬病,那坐到公堂上,哪個老百姓服氣?
妻子狀告丈夫,以前大梁也有案例。
但妻子狀告做官的丈夫,李氏算是第一人。
周瑾行素來注重風評,生出整頓朝廷官員私德風評的心思。
溫顏身處深宮,接收外界消息的速度自要慢些,還是玉陽進宮來同她說的。
玉陽顯然很興奮自己的傑作,快慰道:“苗家現如今家破人亡,還隻剩一個老頭子支撐,估計也撐不下多久了。”
溫顏:“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當初若做一回人,何至於有今日的敗落。”
玉陽:“說得極是,苗少衝那孽種挨了四十挺杖,就算他能扛到流徒,也活不了幾l天的。
“一旦他喪了命,苗家那個老不死的估計也熬不了幾l日。
“說起來也真是唏噓,好好的一個家,敗成了這樣,一般人還沒這個本事呢。”
溫顏:“李娘子自己有本事,以後母女的日子定會越過越紅火。”
二人就李家的事情嘮了許久。
晚些時候待玉陽離開後,溫顏腦中忽然聽到了係統的彙報聲:
【恭喜‘跳樓大甩賣’完成朝廷官員私德風評整頓提案。】
【你在李氏狀告苗家一案中間接促進天子整頓文武百官風評,值得嘉獎。】
【係統將獎勵你金幣一萬+,望‘跳樓大甩賣’繼續為大梁添磚加瓦,蒸蒸日上。】
【……】
接下來是一大段官員私德風評的重要性闡述。
什麼官員品行關乎國運,理應清正嚴明,端肅……
溫顏沒有耐心聽下去。
她就單純的吃個瓜而已,原本覺得李氏冤枉,所以借玉陽的手指了條路,結果居然牽扯到了朝廷百官身上?
這就奇了。
係統009也很意外,還他媽能這樣賺金幣?
溫顏雖稀裡糊塗,但有金幣進賬自然是好的。
隻不過她萬萬沒料到周瑾行那廝竟然真嘗試把她弄到了前朝當探雷器!
探百官的雷!
第二天是小朝會,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會去正陽殿朝參。
周瑾行生了整頓百官私德品行的心思後,故意差人去長春宮把溫顏挖起來,說要傳她去問話。
秋天的夜已經在冷了,像朝會要比平時早得多,溫顏還在被窩裡,忽聽采青來催促,說道:“娘娘得起了,正陽殿那邊來了人!”
溫顏迷迷糊糊睜眼,天都還沒亮呢,催什麼催?
采青急忙道:“方才正陽殿那邊來人,說聖上要傳你去問話。”
聽到這話,溫顏頓時來了起床氣,炸毛道:“他腦殼是不是有病啊,我一後宮妃嬪又用不著朝參,傳我去問什麼話?!”
采
青慌忙捂住她的嘴(),娘娘慎言!內侍還在外頭候著呢!
溫顏氣得直翻白眼兒(),那狗皇帝是不是有大病,一大清早的發什麼癲!
她隻是個不用打工的小老婆啊,他自個兒打工就行了,乾嘛非要大清早把她拽過去受罪?!
簡直神經病!
於是一大早溫顏就跟吃了炸藥似的被采青等人收拾妥當抬了過去。
程嬤嬤心裡頭直發慌,想不明白有什麼事這般要緊,竟然要把溫淑妃叫到朝會上,莫不是溫家捅了簍子?
想到這裡,程嬤嬤慌得不行。
長春宮要完!
要完!
另一邊的溫顏睡眼惺忪坐在轎輦裡,哈欠連連。
她滿腦子牢騷,甚至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又回到了現代打工人的狀態。
一大清早出門,晚上九點回家,那滋味簡直絕了!
此刻正陽殿裡的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因為周天子表示要整頓官場風氣。
要把官員私德品行納入政績考核裡,誰家若是出現苗光華那種惡劣情形,停職查辦。
不僅如此,還有桃色緋聞,青樓狎妓,什麼豢養七八個小老婆,強搶民女等等。
這些有辱品行的不良風氣統統都要整頓。
溫顏剛抵達正陽殿附近,腦子裡就冒出數道吃瓜的聲音來。
【嘩,前兒祝少卿才去怡紅院狎妓,要不要參他一本!】
【苗光華那龜孫,真他娘的是個禍害!】
【照聖上這麼個說法,蔣侍郎寵妾滅妻,也不是個東西!】
【真是好笑,若說私德有虧,聖上自個兒就私德有虧,公然與溫淑妃共乘,無視永福宮正主兒,也太雙標了吧!】
溫顏:“……”
媽的,一大清早就整得這麼刺激?!
直接給她整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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