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天晴,錢老板進了往日裡常來的茶樓坐坐,正要叫夥計上壺好茶加幾樣愛吃的茶點,忽然覺得今日茶樓裡的氛圍和往日不同。
許多人圍在一處,正高談闊論。
錢老板這幾年雖不親自打理生意了,但是見著了熱鬨,也很是願意上前湊一湊,不說做生意得耳目通靈,便是多知道些消息也是好的。
“誒,聽說了嗎?餘家攤上大事兒了!”
“什麼事兒?”
“餘大小姐搶男人竟然搶到了福慧郡主頭上,郡主當晚就帶了兵馬衝進了餘家府邸,聽說要是晚一步,郡馬爺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嘶!這餘家也忒大膽了!話說福慧郡主又是哪號人物?”
“我也不知,總之就是京城來的頂頂尊貴的人物,聽說是什麼公主的女兒。”
“那後來呢?”
“當天夜裡動靜可大了,我當時正睡著,忽然被就吵醒了,餘家大宅上百口人一起被拉了出去,餘刺史求情也沒有用。”
“嘿,抓得好!餘大小姐平日裡囂張跋扈,住我隔壁那書生,原本是要去考科舉的,出門就被餘大小姐搶了,真是壞了心肝才能做出這種事!”
“雖說如今世風變了,可像餘大小姐這樣不知廉恥的,卻是頭一個,公主都沒她那股氣焰!”
“那現在呢?”
“現在?餘家全家都入了大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從前餘家風頭正盛的時候,誰見了不諂媚幾分?現如今餘家招惹了大禍,連餘刺史都兜不住,那些平日裡對餘家頗有怨言的,就都冒出了頭。
錢老板也是曾經被餘家刁難過的人,都是生意場上的,他難免有跟餘老板打交道的時候,但餘家在柳州一帶勢大,好幾次搶了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錢老板心口有氣,卻也無可奈何,沒想到當初在他麵前趾高氣揚的餘家,如今竟落了難,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帶著這樣的感慨,他回到了家中。
剛剛走到家門口,就見仆從牽著輛馬車要拐去後門,見到他,仆從喜道:“老爺,大公子回來了!”
“我兒回來了!”錢老板大喜,趕緊走進了家中,就見兒子錢知墨跟發妻坐在大廳裡說話,見他來了,錢知墨連忙站起身行禮。
錢老板樂嗬嗬地扶起兒子,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興外頭那些虛禮。不是說年後才能回來麼,怎的這麼快?”錢知墨科舉中第後,就去平州當了縣令,他政績算不上多出色,當官當了快十年,才坐到了太守的位置。
跟那些驚才絕豔的名士沒法比,但在錢老板眼裡,兒子就是最優秀的!他們錢家,也多虧了兒子爭氣,才能改換門庭,如今誰還敢瞧不起他們家?
想到從外頭聽說的餘家那事兒,錢老板又跟著妻兒感歎了幾句,“想他餘家,前些年是多風光,沒想到才短短幾日,就鋃鐺入獄。所以啊,為人處世,還是要謹言慎行,恪守規矩,否則哪天遇著了什麼貴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那餘老爺,也是教女無方啊!”
聽了這話,錢知墨點點頭,道:“爹,其實我這次回來,也是為了餘家的事。”
錢老板立刻端正了神色,“怎麼說?”
錢知墨道:“早年餘家為了鏟除異己,推餘家長子坐上刺史的位置,暗中害了不少人,餘大小姐隻不過是他們擺在明麵上的靶子,前些年陛下剛剛一統天下,政局還不穩定時,沒人有功夫去清查,如今國內漸漸安穩下來,很多事也就有人去計較了。”
其實想也知道,餘老爺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將女兒養得那般跋扈?他表麵上將女兒縱容得無法無天,實際上是借女兒的手,鏟除掉那些他不方便下手的人。
錢知墨道:“監察司的人已經在路上了,約莫再有幾日就能到柳州了,到時候一清查,餘家的人都跑不掉,柳州刺史這個位置空出來……”
錢老板激動都站了起來,“這麼說,你突然回來,是要接任柳州刺史了!”沒等兒子說話,錢老板就和老妻抱到了一起,兩位老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連連說要去給祖宗上香,錢知墨幾次欲言又止都沒澆滅父母的熱情。
錢老板吩咐下人道:“快快,準備香燭紙錢,我要去告訴祖宗,說咱們錢家出了位刺史,以後祖宗們在地下總算能挺直腰杆了。”
錢知墨哭笑不得,隻好耐心跟父母解釋,說自己隻是被調來暫代刺史一職,不是真當上了刺史。
錢老板聞言,興致卻不減,笑道:“如今是暫代,將來說不準就能接任了。吾兒,你當上刺史以後可要秉公執法,決不能像餘家那樣。”
錢知墨頷首,解釋道:“爹,即便兒子將來能升任刺史,也不可能會是柳州刺史了。”
錢老板聞言,有些驚訝道:“為何?”
錢知墨便解釋了一遍。原來上麵早就注意到了地方官勾結當地豪紳的事,也早就想限製進士回家鄉做官,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契機,這回借著餘家的事兒,便將這套編入了律法。他道:“平州離柳州近,我怕是連平州都待不了了,將來不知會被派到什麼地方,若是太遠,就沒法時常到父母跟前儘孝了。”
聞言,夫婦對視一眼,錢老板對兒子道:“要真有那麼一天,你就放寬心去吧,家裡這麼多仆從,如今的日子又比從前好多了,不必擔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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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親自下令,監察司的速度自然要比往常快多了,不過一個月,就查清了餘家背地裡那些齷齪事,餘家上上下下,無論是主人還是侍從,都有不少沾了人命的,以前有餘刺史包庇遮掩,現如今餘家大勢已去,自然是牆倒眾人推,不少人都願意站出來提供線索和證據,儘管不少證據都被餘家清理了,卻總有些蛛絲馬跡留下,恰恰好,監察司的人最善於從那些蛛絲馬跡追蹤事情真相。
被強迫困在餘府的那些男寵都被放歸回家,其他自甘入餘府的男子一見餘家倒了,立刻收拾東西走了。而餘家其他人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偌大一個家族,短短一兩個月,便轟然倒塌。
餘家的事也狠狠震懾了一番其他地方官,那些不管手裡乾不乾淨的,一時間都噤若寒蟬,連新令頒布下來,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全都老老實實如同被嚇壞了鵪鶉。
而從餘家抄出來的錢,也全都送到了京都帝後的麵前。
“五百萬兩!這餘家也太有錢了吧!”
姚燕燕抓著賬本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