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音後退了一步,緊跟著,陸決就更進一步。
他的眼神仍然和從前一樣漫不經心,但仔細看,卻能看出近乎熱忱的篤定,好像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能輕輕鬆鬆幫她辦到。
無法否認,沈音音短暫地被他說服了一下。
但她很快清醒。
考試不是兒戲,更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臨時抱佛腳就能有好成績,沈音音看陸決這自信滿滿的樣子,都有點不好意思打擊他。
對於陸決這樣脾氣不好,隨時可能翻臉的,沈音音決定使用緩兵之計。
她問得很委婉:“你覺得你可以考第幾名?”
陸決“嘖”了一聲,不是很耐煩的樣子,“我現在是在問你。”
拜托,她也知道是在問她,可是這種敏感問題,要她怎麼回答嘛。
名次說低了,怕傷陸決自尊;說高了,到時候考不到,更傷自尊。
簡直是死亡問題,堪比掉河裡救媳婦還是救老媽。
沈音音支支吾吾,實在想不出最佳解答,眼見陸決的眉頭越擰越深,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比我考得好就行。”
陸決竟然笑了:“就這麼簡單?你的要求也不高嘛。”
什麼?
這很簡單?
沈音音感覺他要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且無畏,要麼是故意在嘲諷她。
“大言不慚。”她氣得哼了一聲,捏著牛奶盒,咬吸管咬得更帶勁了。
“是不是大言不慚,你很快就知道了。”陸某人揚著高傲的頭顱,頗為得意地回了房間。
連背影都寫著“勝券在握”。
雖說沈音音知道他成績不好,無奈敵方架勢擺得太足,她忽然有些不確定。
沈音音不認識澄州高中的人,她急忙拜托許之航。
許之航不明所以,一個語音打過來:“查陸家那個二世祖乾嘛?”
“陸家那個二世祖”,是許之航為了報複陸決從小叫他小胖子取的外號。
許之航很想取個更難聽的,最好能達到人身攻擊的效果,可陸決比他高,比他瘦,打也打不過,嘴也沒他毒。
隻好忍辱負重,爭取能早日抓到二世祖的小辮子,再給他取個人見人憎,狗見狗嫌,彆開生麵的綽號。
沈音音說:
“你不是有個朋友以前和陸決一個學校?”
“是啊,打遊戲認識的。”
“能幫我問問陸決以前成績怎麼樣嗎?”
“可以是可以,你打聽這乾嘛?”許之航問。
沈音音鄭重其事地回答:“這件事關乎我的尊嚴,和我的自由。”
開玩笑,要是真讓陸決管她,誰知道他會提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要求,搞不好變態到要她把校規全背下來,以後還不能跟男同學講話。
大清已經亡了,而陸決這個老古板還頑強地活著。
許之航是個單細胞生物,聽沈音音說得這麼嚴重,那還得了,二話不說就展開行動。
沒過多久,沈音音收到許之航的回話。
接通電話,先聽許之航在那頭笑了三分鐘,才進入正題。
“音音,笑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那個二世祖,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他不是缺考,就是交白卷,就算寫了,也從來不及格!”
沈音音這才放心,看來剛才陸決隻是在吹牛,隨便放狠話,不值太得擔心。
電話裡麵,許之航仍在哈哈大笑。
他小時候也沒少被陸決欺負,小胖子小胖子的,終於讓他抓到陸決的弱點,起碼能笑三天。
沈音音聽得心裡不是滋味,打斷了他:“好了,彆笑了,你自己成績很好嗎,還笑人家……”
放肆狂妄的哈哈聲戛然而止。
“音音,我怎麼感覺,你在維護那個學渣二世祖啊?”許之航的聲音有些哀怨。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和他從小長大青梅竹馬的小夥伴,好像要被人搶走了。
沈音音無語得很:“誰在維護他啊,說實話而已。”
許之航幽幽地說:“你變了,你不再是從前那個,和我一起講二世祖壞話的女人了……”
不等他囉嗦完,沈音音即刻掛斷電話,不給他繼續伸冤,迫害自己耳朵的機會。
如果許之航查得沒錯,那陸決的成績就不是普通的差。
而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差。
真不知道陸決是哪兒來的自信,居然那麼篤定,剛才差點連她都被騙到。
可這樣就更奇怪了。
想到剛才陸決的眼神,沈音音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會是那種,隨便吹牛,然後坐等打臉的人嗎
?
月考隻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了,到時候成績貼在公告欄上,是丁是卯,到底幾斤幾兩,不就馬上拆穿了嗎。
和廣盛初中部一樣,每次月考,都是按照名次來分考場。
以陸決在澄州的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差不多就是最後一個考場,就算是作弊,恐怕都沒辦法。
整個考場的學渣,就算監考老師閉著眼睛讓他們抄,又能怎麼樣。
何況陸決是理科班,也不像文科班能抄書。
沈音音暫時放心了。
她一直複習到十一點,還抽出半小時時間,背了一頁台詞。
那些又長又複雜,講起來還格外肉麻的台詞,她寧願背政治曆史。
最後沈音音累得聲音都啞了,一下子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一下子睡著了。
這天晚上,沈音音做了兩個夢。
先是夢到自己這次月考,拿到卷子,發現自己忘了帶筆。
她臉紅耳赤地找監考老師借到筆,做完卷子,回頭檢查的時候,發現卷麵變成了《仲夏夜之夢》的劇本。
沈音音嚇了一跳,突然一個黑影將她籠罩住,抬頭一看,竟然是笑得一臉陰森的許智博。
“沈同學,你的台詞還沒背完,怎麼能睡覺呢?”
沈音音哭喪著臉,委委屈屈地說:“我已經很努力在背了……”
“是嗎,可我覺得你總在偷懶,總要人三催四請,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一起演出!”
許智博越湊越近,黑影越來越大,要把沈音音整個人都吞沒其中,就連他那張挺受女生歡迎的英俊臉龐,現在看起來都充滿了詭異。
“彆碰我!”沈音音在大喊一聲,驚醒過來,才發生是場夢。
媽呀,太可怕了。
每天背政治曆史不夠,還得被劇本折磨,沈音音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反省自己為什麼要進戲劇社團,再花五分鐘時間忘掉夢裡許智博那張可怕的臉。
五點多,天已經蒙蒙亮了,熹微晨光從窗簾下透進來,連噩夢的陰影都被驅散。
沈音音下床喝水,順便拉開窗簾。
陽光撲麵。
接近十月份的洛城溫度還是很高,隻有清晨和夜裡是最舒服的,這時候的陽光也不灼人,溫溫和和地,喚醒人的精神。
打開窗,還能聞到幽幽的桂花香,
十分怡人。
還有意外收獲。
穿著白色T恤的陸決,迎著朝陽從門口慢步走來。
沈音音認得他這件衣服,就是哄他回來那晚,陸決借給她穿的,在右邊袖口上,有個藍色的小小閃電,在陽光下亮閃閃的。
陸決真的是很喜歡藍色啊。
他用鑰匙打開鐵門,經過門口那兩顆桂花樹,地上落了許多桂花,陸決沒有踩上去,小心地繞開了。
不知從那裡跑過來一隻野貓,小小的三花,跟碰瓷一樣,倒在陸決腿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沈音音沒戴眼鏡,看不清陸決的表情,但明顯感覺到他有些手足無措,繞開貓咪大步往家走。
誰知那隻貓一點不怕生,又跑上來,這回直接倒在他的球鞋上。